业?”炀帝道:“秦始皇欲防胡人,便筑起万里长城,为后世之利;若不是真正英雄,如何有这般大经济!若使后世这些迂儒为之,便大惊小怪,也不知有许多议论。”秦夫人道:“陛下之见,高出寻常万万;但不知这一道城,如今还有用否?”炀帝道:“如何无用!自秦时至今,七八百年,胡骑不能长驱而入者,皆此城保障之功也。”秦夫人道:“既有七八百年,只怕也都崩坍坏了。”炀帝道:“正是,朕也想不及此;若是坏了,便可惜他盖世之功,朕决然要与他修补。”一时说得高兴,也不查什么桃源。遂别了秦夫人,上辇回宫。坐在便殿中,宣群臣来商议道:“秦始皇这条长城,乃西北一带保障,近闻得各处俱有崩坍,此系大事,卿等何不奏闻,早加修葺,以壮天朝威武。”丞相宇文达奏道:“长城崩坍已久,因历代无明主,故无人修葺。此非常之事,臣等不敢轻议。今幸陛下明见万里,慨虑及此,若肯补其倾颓,坚其隍壁,使焕然一新,真万世苍生之福也。”炀帝大笑道:“此城朕若不修,再有谁人肯修!”
遂传旨着尚书左仆射苏威为修城都护,司农卿宇文弼为修城副使,提调江、淮、吴、楚、襄、邓、陈、蔡并开拓诸州,起天下人夫一百二十万,修筑长城,钱粮随处支给,限二月完工,违旨者斩。却说苏威自保留高、贺若弼,被贬回籍,后因虞世基、宇文恺交荐,仍复原官。当日闻知差他修城,忙出班奏道:“臣闻始皇筑长城于绝塞,连延一万余里,费无数钱粮,劳无数人力,致使男鳏女旷,妇寡子孤,怨气冲天,哭声满野;故盗贼蜂起,楚汉并兴,城未筑完,而父子俱亡,江山社稷,已属他人。此乃暴秦亡国之事,圣帝明王,切切为戒者。陛下奈何听狂夫容悦之言,无故兴此大工?况在德不在险,若此役一动,恐天下败亡,不在亡秦后也!愿陛下熟计之。”炀帝大怒道:“前日朕要选美女。你说选了美女,国家就要败亡,朕如今五湖十六院,两京四十九座离宫,内中的美人艳色,不下有数万,国家日益强盛,如何不见败亡?朕今修筑长城,为万世不拔之基,安敢又来拦阻!”苏威道:“臣忠言陛下不听,若差臣去修城,臣虽死亦不敢奉旨。”炀帝道:“满朝多少臣子,偏你会修!”遂叫左右将苏威逐出,就改命升宇文弼为修城都护,再敕宇文恺为修城副使,务要修得坚固齐整,二人谢恩领旨而出。遂行文天下,起人夫,吊钱粮。西边从榆林起,东边直到紫河方止。一路逶逶迤迤,足有万里。凡是崩坍,都补葺起来;但有颓败,都修整好了。若是十分倾圮倒塌的,便重新筑过。可怜朝廷动这一场工夫又不知丧天下多少膏脂,填百姓多少白骨。
后人有诗感之曰:
禹王治水争言利,炀帝修城尽道荒。
功业相同仁暴异,须知别自有商量。
宇文弼与宇文恺不管民疲力敝,只是一味严刑重法的催督。毕竟隋家天下富庶,被他二人昼夜苦逼,真个的不上两月,将一条万里长城,修得齐齐整整。随写表申奏炀帝。炀帝鉴表大喜道:“朕功不减始皇矣!”遂加升二宇官爵,厚赏督工士卒,便要发车驾北狩,巡视长城。萧后谏道:“目今天气炎热,巡狩恐劳圣驾。稍俟秋凉,未为迟也。”炀帝道:“御妻之言有理。”遂同萧后驾了两乘小香车,到景明院来纳凉。原来这景明院,是苑中第一院,开门虽向龙鳞渠,转进去三间大殿,却是向南,正压在北海之上,窗牖弘敞,直受那北海的南风,到夏来甚是凉爽可爱。当日院主梁夫人接住,在忙安排些瓜果,先来与炀帝、萧后小饮,也不吹,也不唱,只烧些龙涎好香,煮些凤团新茗,说些可喜的闲话戏耍。炀帝因南风吹得畅快,忽想说道:“昔舜王当长夏之时,披衫衣鼓琴,与娥皇、女英二人相从为乐,千古以为美事。朕今日殿阁生凉,单纱御体,自顾不减当时,又有御妻与妃子,何异尧之二女?但愧朕不能理丝桐,奏南风之曲耳。”梁夫人道:“何必定要相同?舜王有南风之曲,妾记得陛下也有白苎之歌,私教杳娘,今日正当其时,何不召杳娘来歌一阕,远追虞帝之风?炀帝笑道:“此歌朕已忘情之矣,妃子倒还记得。”遂叫近侍去召杳娘。杳娘乃是文安院的美人,年虽幼小,却知书识字,生得柳眉杏脸,柔媚可人;炀帝又爱她的模样,又重她的聪明,但是做的歌儿词儿,都叫她记了,就像炀帝的一个奚囊。她真个敏慧,凡有诗词,只消炀帝读过一篇,她就记在心里,终生不忘。这一日闻炀帝召她,慌忙松绾乌云,轻拖绛,同近侍到景明院来见炀帝。炀帝问道:“朕前日南幸,曾制一曲江都夏的白苎歌,你还记得么?”杳娘道:“陛下金玉之章,妾时时捧诵,如何不记得!”炀帝喜道:“既然记得,可娇歌一遍,消此长昼。”杳娘领旨,即启朱唇,翻贝齿,细细的按节而歌。
歌曰:
梅黄雨细麦秋轻,枫树萧萧江水平。
飞楼倚观轩若惊,花簟罗帷当夏清。
菱潭落日双凫舫,绿水红妆两摇漾。
还似扶桑碧海上,谁肯空歌采莲唱。
杳娘歌罢,炀帝大喜道:“朕已忘了,亏你倒记笪字不差,这样聪明可爱!”遂将自家用的一把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