炀帝临轩一望,果然是黄深绿浅,十分可爱。怎见得?
有诗为证:
春去应无几?园林事已非。
乍观红寂寂,一望绿依依。
叶叶含烟嫩,枝枝带雨肥。
谩愁颜色浅,流影更芳菲。
炀帝赏玩良久,大喜道:“新绿倒这等好看,就如美人脱去艳服,换了浅淡妆束一般,别有一种风情,令人目爽。”萧后道:“果然清幽,胜于月观中多矣。袁宝儿之功多矣。”须臾排上宴来,二人并坐而饮。众美人一齐歌舞,袁宝儿因见萧后言语有醋意,知道怪她多嘴,哪里还敢做声,只随众歌舞献酬。众美人见袁宝儿不开口,大家也不敢十分多讲。炀帝饮了半晌,虽与萧后说些闲话,然不见众美人调笑,殊觉冷淡。再饮得数杯,便有几分醉意。随立起身来到各处闲走。原来这迷楼中,最是委曲,转一转便另开一个世界,虽相去咫尺,却急忙寻觅不见。
炀帝闲走了一会,等萧后望不见,竟转到一层幽房中,叫一个宫人悄悄将袁宝儿唤来,说道:“你今日为何没兴?”袁宝儿道:“因有兴多嘴,说了看新绿,惹娘娘怪到如今未了,哪里还敢有兴!”炀帝道:“娘娘不曾说什么,如何就知是怪你?”袁宝儿道:“娘娘先说恐怕众美人不畅,又说不如月观多矣,又说看新绿是妾之功,不是怪妾是怪哪个?”炀帝道:“怪也凭她,有朕做主,料不敢十分难为你;且出去将她耍醉了,送她还宫去,好让大家快活吃酒。”袁宝儿道:“要耍娘娘吃酒,须叫吴绛仙他们去,妾是不敢;倘然识破,一发怪深了难处。”炀帝道:“这也说得是。”遂叫宫人又将吴绛仙叫了来,说道:“朕急欲同你们畅欢一番,不期日日都被娘娘恋定,你可出去灌她一醉,好送了回去。”吴绛仙说道:“万岁不要没情,娘娘平日待妾等最好,岂可因今日一句讥诮之言,便生冷淡之心。”炀帝道:“朕也不是冷淡,只要同你们玩耍,娘娘在此,未免不便,故有此意。”吴绛仙道:“万岁与妾们朝夕皆可玩耍,何必在此一时工夫,定要灌醉了娘娘。”
正说未了,“呀”的一声门响,萧后忽然走到面前。原来萧后忽不见了炀帝,初犹道是去净手,过了一歇不见来,方疑心是躲。一歇儿又不见了袁宝儿,再一歇又不见了吴绛仙,心下便愤然不快,随亲自到各处来找寻。正寻不见,不期事有凑巧,才走得几步,忽见一个狮子猫,赶着一个蝴蝶儿乱扑;那蝴蝶儿翩翩地往前飞去,狮子猫紧紧的在后面赶来。萧后遂信步随着猫与蝴蝶走来,偶到了一层幽房,听得里面隐隐有人说话,急忙用手推开门看,只见袁宝儿立在一旁,吴绛仙站在炀帝面前,指手划脚地说话。刚刚听得“灌醉娘娘”四字,只道是吴绛仙算计她,哪里知原是一团好意?便忍不住大声嚷道:“吴绛仙,我待你也不薄,为何在背后算计要灌醉我?”炀帝与吴绛仙、袁宝儿猛看见萧后突然走来,先觉有十分没趣,又见萧后发出话来,甚不好处。吴绛仙虽然说的都是好话,心下不慌,但一时没有答应,又不好分辩是炀帝要灌醉,我在此劝;又不好推不曾说,只得低了头不敢做声。
萧后见吴绛仙不做声,一发认真了是算计她,便又嚷道:“你们整年累月,在此受用,我半字儿也不管闲事,那些碍暇,倒要将我灌醉!”炀帝没奈何,陪着笑脸说道:“御妻不要错怪了人,其实不曾说御妻什么。”萧后道:“好端端饮酒,不是说妾,陛下三人却私自在此何干?”炀帝道:“朕因醉了,散步至此,偶与宝儿、绛仙相遇,何敢谈论御妻!”萧后道:“妾亲耳听见,亲眼看见,又不是谁人搬唆是非,如何赖得没有?”炀帝道:“话虽说了两句,实是称赞御妻贤德之处。”萧后道:“若肯称赞,倒不要将妾灌醉了。”炀帝道:“‘灌醉’二字,有个缘故。朕因自家醉了,故对绛仙说道:‘娘娘全不曾吃酒,须灌醉了方不辜负这样好天气。’绛仙道:‘娘娘待我们最厚,怎敢大胆灌醉?’不期御妻走来,只听见‘灌醉’二字,不由不作恼。”萧后道:“恼有何用?千不是,万不是,总是自不该来讨人奚落。”炀帝道:“哪个敢奚落御妻?御妻不要多心。”萧后道:“妾原不肯来,也是陛下自不是假意邀来,倒误了与二位美人这半日快活。妾再不早去,只等着灌醉了方走,便太觉没趣。”说罢竟抽身要回去。吴绛仙慌忙说道:“娘娘请息怒,贱妾等蒙娘娘何等看觑,时时感激不尽,焉敢在背后说长道短,此心惟天日可表,望娘娘细察。”炀帝又帮说道:“吴绛仙实乃好意,朕可以代她发誓,看来都是朕的不是了。望御妻宽恕罢!”萧后虽然不快,见炀帝再三小心,也没法奈何。只得说道:“既不是说妾,倒是妾误听了。”正说未了,忽一个内相来奏道:“光禄寺造成玉薤酒献来,现在宫外等旨。”炀帝大喜道:“献来得正好,快开了,待朕与娘娘赔礼。”内相领旨。不多时开了酒,又排上宴来,众宫女忙忙斟了献上。只见那酒果然清香异常,十分可爱。怎见得?
有《西江月》一首为证:
玉瓮酿成醺,小槽滴出珍珠,光浮琥珀漾珊瑚,不异琼奖仙露。味冽好和兴趣,清香可助欢娱。不醒不醉暖模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