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惊道:“天下如此有许多盗贼,虞世基也该早早奏闻,为何竟不提起!”遂批出旨来切责虞世基。虞世基慌忙具疏回奏道:“传闻盗贼不过是鼠窃狗偷之辈,无甚大事;郡县捕捉,自当殄灭,何足有乱圣心!”炀帝看了,复喜道:“我就说天下这等太平富庶,哪有什么盗贼,不过是鼠辈耳。好笑这些郡县,便奏得猖獗如此!”心下虽然放了,却也没什兴趣。遂把其余奏疏堆在一边,立起身来闲步,东边走一回,又到西边走一回,殊觉无聊。须臾左右排上午膳,炀帝拿起酒来欲要吃,独自一个却又没兴;欲待不吃,又无以消遣。只是勉强一杯一杯的灌将下去。怎奈闷酒难饮,又无人歌,又无人舞,吃不上一二十杯,便颓然醉矣。也不吃饭,就连着衣服,倒在床上去睡。只见袁宝儿来说道:“万岁独居寂寞,长春殿芍药盛开,吴绛仙、朱贵儿众美人已备酒肴,何不前去一游?”炀帝道:“朕去倒要去,只怕萧娘娘得知要笑。”袁宝儿道:“瞒着萧娘娘往后边去就是。”炀帝道:“这个使得。”遂走起身来,随袁宝儿转过后殿,只见一个小黄门,早推了车儿来接。炀帝上车,须臾之间,忽推到长春殿,只见吴绛仙、朱贵儿、韩俊娥、薛冶儿、杳娘、妥娘、月宾一班美人,笙箫歌舞来迎接道:“妾等与万岁一日不见,如隔三秋;今见芍药盛开,聊具一樽,私请万岁来赏玩。”炀帝道:“朕孤寂至甚,正要瞒了娘娘来游,不期汝等多情,大快朕心。”说罢,众美人献上酒来。炀帝因寂寞了一日,遂放量雄饮。
大家说说笑笑,正吃到欢娱之际,忽见萧后从屏风背后转将出来,大声说道:“好静养,好静养!昨晚连殿门也不准我进去,今日却躲在此处饮酒,是何道理?何欺妾之甚也!”炀帝猛然看见,着了一惊,忽然惊醒,却是南柯一梦。连忙爬将起来,早已黄昏时候。心下暗想道:“朕自要静养,为何又做这等乱梦?”又想道:“说便是这等说,还是梦中快活。”又想道:“朕原为保养精神,梦中行乐,却又不费精神,倒不如多做几个好梦,也是快事。”遂照旧倒身去睡,不料酒醒了,翻来覆去再睡不着。翻覆了一会,心下不快,又爬起来东走西走,就如害相思的一般,倒有几份凄凉难过。
正是:
入骨风流病,如何寂寞医。
心猿羁愈跳,意马系偏迟。
荒志应难定,狂魂岂易持。
只愁孤枕上,难度五更时。
不多时,天气昏黑,左右点上灯来。炀帝倚着龙案闷坐,欲要吟诗遣兴,却又情景索然,只得又叫拿酒来吃。众黄门忙将夜膳排上。炀帝没奈何,把闷酒拿着苦捱,才吃得十数杯,早依然又醉,再吃得三两杯,便榻伏在案上,昏昏沉沉睡去。朦胧之间,忽梦见一个女人,生得梨花容貌,杨柳细腰,袅袅婷婷的走到面前,说道:“妾邯郸女也,见陛下独处凄凉,愿荐枕席。”炀帝大喜道:“美人素不识面,何多情若此,真妙人也!”慌忙抱到床上,将衣带松开,不料那美人忽把炀帝往上一推,炀帝不曾防备,连忙将双手去撑,撑了一个空,忽然惊醒,几乎将龙案都推倒。众黄门见炀帝梦惊,慌忙上前扶定。炀帝定了定神,追想梦中女子,甚是懊悔,就有个要到十六院去的意思。忽抬头只见一个小黄门站在面前,止有十六七岁,倒生得唇红齿白,有几分俊俏。怎见得?
有诗为证:
妙年同小吏,姝貌似朝霞。
谩道非佳丽,风流实可夸。
炀帝忽见小黄门俊俏,因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那小黄门答道:“奴婢叫做柳青。”炀帝道:“你会吃酒么?”柳青才知道炀帝有意,见问吃酒,慌的不敢做声。炀帝笑道:“不要着慌,朕问你乃好意也。”随叫赏他一杯。柳青不敢推辞,忙磕一个头起来吃了。原来柳青不会吃酒,才吃得一杯酒,早微微地红上脸来。炀帝看了一发可爱,随亲手将他头上的排帽除去,露出一头乌云般的黑发,直披到肩上,更觉可人,因此很得炀帝的宠幸。炀帝这一夜,也不知有多少胡梦乱梦。到了次日起来,梳洗毕,也等不得吃早膳,上了香车,竟望中宫而来。王义闻知,慌忙赶来谏道:“陛下潜养龙体,为何又轻身而出?”炀帝忿然道:“朕乃当今天子,富贵无穷,安能悒悒居于此中?此与幽室何异!”王义奏道:“居此静养,可多得寿耳。”炀帝道:“若只是这等闷闷独坐,虽活千岁,亦何为也!”王义默然而退,不敢再谏。
炀帝到了中宫,萧后接住笑说道:“陛下潜养了这一两日,不知养得多少精神?”炀帝笑道:“精神倒未曾养起,思想欢娱,梦魂颠倒,反不知费了多少精神。”萧后道:“也不必闭宫静养,只是时时节省淫欲,便是养也。”炀帝道:“御妻之言有理。”萧后便要看酒来吃,炀帝道:“朕闷了两日,此处只好吃饭,若要吃酒,还须得个疏旷所在,豁豁心胸方快。”萧后道:“月观中倒久不去游,闻里面蔷薇开得有趣,去看一看何如?”炀帝道:“最妙最妙。”左右排上早膳来,炀帝同萧后吃了,遂同到月观来看蔷薇。到了月观中,早有吴绛仙接祝此时乃四月望后,蔷薇果然开得满架,香气袭人,十分可爱。炀帝又传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