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。不想一扇宪牌,一张告示,将门封锁,出头不得,反弄到租也欠了,债也少了,钱粮尽行放出来了。欲要申诉,那些佃户债户动不动倒以“恃势欺人”四字装头,似乎是他痛腿,官府也不便认真。至于钱粮,更无处申诉,只得重完一倍,弄得家中渐渐坏了。幸喜新粮道到,方敢出头。今正闲坐在家,忽见三四个差人赶进,将铁索往员外颈上一套,员外大惊道:“我又无罪,如何锁我?”差人道:“你想是梦还未醒?私藏了数万钦赃,按院发牌立拿的钦犯,还说无罪?”员外反笑起来,道:“这等说,历位走差了!我家又无人做官,何来钦赃?”差人道:“放屁,我们人也不知拿过多少,怎得有错?现有宪牌,是你女儿亲口招扳的,说你女婿有数万银子,藏在你家,怎么诈呆不认,反说我们走差。”员外一想,道:“是了。我闻得金状元得罪了卢丞相,自然被他弄坏,无瑕扳扯我的了。我想无瑕虽不是我女儿,我这样待她,也不该如此忘恩负义。”便对差人道:“我家安分守己,何曾寄人的银子?若说女儿招扳我,只两个女儿,小女还在家未嫁,大女儿现嫁与扬州府利大爷的公子,并没有第三个女儿了。”差人道:“呸!如今招扳你的,正是扬州府的媳妇,难道不是你的女儿?这却不差了。”员外大惊道:“利太爷现在做官,怎说女儿扳我?”差人道:“你还不知么?”随将利家的事从摘印送监,夫妻父子身死,并他女儿门子家捉出,此赃招扳,细细说知。员外听了,又气又羞,又喜又急,喜他如此刻薄,该有此报,急着自己被扳,怎得干净。只得将银子打发了差人,带了千金连夜同差人起身,来到扬州四府投到。刑厅知利家一无所有,钱粮系钦赃,断不能免,闻攀贵手中果好,且系他女儿亲口招扳的,便着在他身上追完,当日也寄了监。员外一到监中,见了女儿,便大骂道:“你这小贱人,我自小当宝贝一般养大了你,将你许与金家。金家偶然落难,生了疯癞,也有好的日子,你就立意不肯嫁他。你母亲埋怨我,你不劝也罢了,又将我十分抢白,逼得我走头无路,一命几乎送去。幸亏无瑕肯代你嫁去,你看她小小妮子,倒有见识,说读书之人,鱼龙变化,倘病愈成名,虑你翻悔。亏你还说就中了状元,也情愿让你做状元夫人。她竟安心相守,绝不憎嫌。哪知病愈,果中状元,真个做了状元夫人,好不兴头,还不自大。惟你这贱人,自己拣一个丈夫,先奸后娶,全无羞耻,反自扬扬得意。偶然公公署了粮道的印,我好意备一副盛礼来贺你,你反撺掇公公不要理我。这也罢了,又叫公公发一扇牌、一张告示,弄得我走投无路,我只道你富贵千年不认爹娘了,谁知今日天败,人亡家破,你又去结识门子,被人捉破,出尽了丑。索性不认父母也罢了,怎么又扳扯了我,你何曾有银子寄我家,枉口作古,良心丧尽,看你怎么样死?”爱珠道:“爹爹不要破口,若好好替我完了赃银,还留你一个性命,若破口再骂,不弄到你家破人亡也不算手段。”员外道:“真只是真,假只是假,不怕你这小贱人。”两个争论,被禁子劝住。
  明日带比,爱珠果然一口咬煞,说公公的银子都寄在他家,四五万有余。刑厅道:“别的赃还可缓,朝廷的钱粮是迟不得的。快快交上。”员外再三分辩,爱珠道:“爹爹,不是我女儿不替你隐瞒,只为受刑不起,没奈何实说的。现有二万银子是女儿亲手交你的,女婿送来的在外,如今只求你先替我上了一万四千钦赃,余剩的若蒙太老爷宽缓,悉听你几时还我罢。”员外对面一啐,道:“你这贱人,莫非热昏了,银子是哪一只手交我的?”刑厅道:“是你嫡亲女儿,若没有,怎好招扳你,你若不招,本厅就要用刑了。”员外道:“银子实不曾有,叫小的如何招?”刑厅就叫夹起来,夹棍一上,员外杀猪一般叫喊。爱珠全无怜惜之心,还一口咬定,员外受刑不起,只得认了愿赔。刑厅便着差人押了,限半月交上。
  员外到家,将田产住房,尽行变卖了,凑得一万六千银子,同差人到扬州交上,连使用色平齐头用完。刑厅见一万几千银子果然依限交足,疑心寄银是真。还要将赃银一并押在他身上,哪知员外已倾家荡产,就夹死也无可奈何了。刑厅倒有宽免之意,奈爱珠还不肯轻放。那日又当带比,又要动刑。员外情极哀告道:“小人其实受刑不起了,望太爷看女婿面上,饶恕了罢。”刑厅只道就说利公子,便道:“如今是你女儿在此证你,怎说倒看女婿面上?”员外道:“着二女婿面上。”刑厅道:“二女婿是谁?”员外道:“是新科状元金玉。”刑厅听了一惊,道:“状元是你女婿么?”员外道:“正是。”刑厅叫取同年录出来一查,见果是娶林氏苏州林攀贵女。便对员外道:“你何不早讲。我看你也苦了,只是你女儿这赃银如何出处?”员外道:“这是她自作自受,小的也顾不得。”刑厅道:“既如此,你去罢。”员外谢了出去,爱珠还来证他。刑厅大怒,道:“这事明明是屈的,你见你父亲手中好,不过要他替你上些银子,本厅见你没有得上,他是你父亲,代上些也平常,所以着他身上替你上了一万五千钦赃。他的家产也完了,你还要我追比他,天下也没有你这狼心狗肺的妇人。即使他果然有你的银子,也没有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