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人品散弹哩。」伯爵道:「这到不要作准他。只为他与我是三世之交。小弟两三岁时节,他也纔勾四五岁。那时就同吃糖糕饼果之类,也没些儿争论。后来大家长大了,上学堂读书写字,先生也道:『应二学生子和水学生子一般的聪明伶俐,后来已定长进。』落后做文字,一样同做,再没些妒忌。日里同行同坐,夜里有时也同一处歇。到了戴网子,尚兀是相厚的。因此是一个人一般,极好兄弟。故此不拘形迹,便随意写个曲儿。我一见了,也有几分着恼。后想一想,他自托相知,纔敢如此,就不恼罢了。况且那只曲儿,也到做的有趣。哥却看不出来。第一句说:『书寄应哥前』是启口,就如人家写某人见字一般,却不好哩?第二句说:『别来思,不待言。』这是叙寒温了。简而文,又不好哩?第三句是:『满门儿托赖都康健』这是说他家没事故了。后来一发好的紧了!」西门庆道:「第五句是甚么说话?」伯爵道:「哥不知道,这正是拆白道字,尤人所难。『舍』字在边旁,立着『官』字,不是个『馆』字?若有馆时,千万要举荐。因此说『有时定要求方便。』『羡如椽』,他说自家一笔如椽。做人家往来的书疏,笔儿落下去,其烟满纸,因此说:『落笔起云烟。』哥,你看他词里,有一个字儿是闲话么?只这几句,稳稳把心窝里事都写在纸上,可不好哩!」西门庆被伯爵说了他恁地好处,到没的说了。只得对伯爵道:「你既说他许多好处,且问你有正经的书札,拏些我看看,我就请了他。」伯爵道:「他做的词赋也有在我处,只是不曾带得来哥看。我还记的他一篇文字,做得甚好。就念与哥听着:

  『一戴头巾心甚欢,岂知今日误儒冠。别人戴你三五载,偏恋我头三十年。要戴乌纱求阁下,做篇诗句别尊前。此番非是吾情薄,白发临期太不堪!今秋若不登高第,踹碎冤家学种田。』

  『维岁在大比之期,时到揭晓之候。诉我心事,告汝头巾。为你青云利器望荣身,谁知今日白发盈头恋故人。嗟乎!忆我初戴头巾,青青子襟;承汝枉顾,昂昂气忻。既不许我少年早发,又不许我久屈待伸。上无公卿大夫之职,下非农工商贾之民。年年居白屋,日日走黉门。宗师案临,胆怯心惊。上司迎接,东走西奔。思量为你,一世惊惊吓吓,受了若干辛苦。一年四季,零零碎碎,被人赖了多少束修银。告状助贫,分谷五斗,祭下领支肉半斤。官府见了,不觉怒嗔;早快通称,尽道广文。东京路上,陪人几次;两斋学霸,惟吾独尊。你看我两只皁靴穿到底,一领蓝衫剩布筋。埋头有年,说不尽艰难凄楚;出身何日,空历过冷淡酸辛。赚尽英雄,一生不得文章力;未沾恩命,数载犹怀霄汉心。嗟乎!哀哉!哀此头巾!看他形状,其实可衿。后直前横,你是何物?七穿八洞,真是祸根。呜呼!冲霄鸟兮未垂翅,化龙鱼兮已失鳞。岂不闻久不飞兮一飞登云;久不鸣兮一鸣惊人。早求你脱胎换骨,非是我弃旧怜新。斯文名器,想是通神。从兹长别,方感洪恩。短词薄奠,庶其来歆。理极数穷,不胜具恳。就此拜别,早早请行。』」

  伯爵念罢,西门庆拍手大笑道:「应二哥,把这样才学就做了班扬了。」伯爵道:「他人品比才学又高,如今且说他人品罢。」西门庆道:「你且说来。」伯爵道:「前年他在一个李侍郎府里坐馆。那李家有几十个丫头,一个个都是美貌俊俏的。又有几个伏侍的小厮,也一个个都标致龙阳的。那水秀才连住了四五年,再不起一些邪念。后来不想被几个坏事的丫头小厮,见是一个圣人一般,歹去日夜括他。那水秀才又极好慈悲的人,便口软勾搭上了。因此被主人逐出门来,閧动街坊,人人都说他无行。其实水秀才原是坐怀不乱的。若哥请他来家,凭你许多丫头小厮同眠同宿,你看水秀才乱么?再不乱的。」西门庆道:「他既前番被主人赶了出门,一定有些不停当哩。二哥虽与我相厚,那桩事不敢领教。前日敝僚友倪桂岩老先生曾说他有个姓温的秀才。且待他来时再处。」

  毕竟未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:

第五十七回 道长老募修永福寺 薛姑子劝舍陀罗经
 
  「本性员明道自通,  番身跳出网罗中,

  修成禅那非容易,  炼就无生岂俗同,

  清浊几番随运转,  辟门数仞任西东,

  逍遥万亿年无计,  一点神光永注空。」

  话说那山东东平府地方,向来有个永福禅寺,起建自梁武帝普通二年,开山是那万回老祖。怎么叫做万回老祖?因那老师父七八岁的时节,有个哥儿从军边上,音信不通,不知生死。因此上那老娘儿思想那大的孩儿,掉不下的心肠,时常在家啼哭。忽一日,那孩子问着母亲说道:「娘这等清平世界,孩儿们又没的打搅你。顿顿儿小米饭儿,咱家也尽挨的过。恁地哩你时时掉下泪来?娘你说与咱,咱也好分忧哩。」那老娘儿就说:「小孩子,你还不知道老人家的苦哩!自从你老头儿去世,你大哥儿到边上去做了长官,四五年地信儿也不捎一个来家。不知他死生存亡,教我老人家怎生吊的下?」说了又哭起来。那孩子说:「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