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秀甫指着梅树道:“且先把梅根一浇,再作道理。”程公子道:“这怎么说?”石秀甫道:“程相公原来不晓得。梅者,媒也。浇者,酒也。”程公子忙吩咐整治酒肴,二人尽欢而散。次日石秀甫到冯家来。畏天相见道:“昨晚问这几个小僮,果然贵相知轻狂不雅,以至得罪,我已责罚过了。”石秀甫道:“敝友只是忿忿不悦,必要出这口气。晚生向蒙二爷照拂,敢不劝解。今早不见什么动静,想是碍着薄面罢了。“畏天道;“多谢厚情。”石秀甫道:“晚生倒有一言相商,未知可容纳否?”冯畏天道:“有话不妨请教。”石秀甫道;“令侄女向来慎于觅凤,敝友程慕安又重于求凰,据晚生看来,郎才女貌,天生成一对才子佳人。倘蒙不弃,愿执斧柯,不但释此小忿,反缔朱陈之好。未知台意若何?”畏天道;“我也巴不得择个佳婿,完了终身大事。日来多有几家议亲,俱不中意。今承吾兄厚意,极是好的,但家嫂与舍侄女有些执拗,不肯轻易允诺。待学生与家嫂商酌,过来奉复罢。”石秀甫道,“晚生从不曾与人作伐,今因敝友作事慷慨,毫无悭吝之态,晚生进言,无不听从。况志气甚高,只要德貌兼全,再不计较聘金图望什么嫁资,所以敢斗胆玉成耳。不是夸口说,只要晚生一言,包得二爷受用极盛一副主婚礼儿。”说得冯畏天贪心勃起,哈哈的笑将起来。〔石秀甫〕又说:“令兄故世,理上自该二爷作主,令嫂怎敢违拗。所云斟酌者,二爷的到家处。明日不必有劳台驾,待晚生再到府领命罢。”畏天道:“也罢。”石秀甫辞别出门,一径去回复程公子,彼此欢喜,专待好音不题。
  却说冯畏天,听得石秀甫说到不惜聘金,又不图嫁资,又有主婚礼,打动了贪心,合着他的草草备嫁这个念头。默默踌躇:“这头亲事不可错过,只是那母女两个不允,怎处?且住,我如今不要说起坟墓上一段情由,那侄女儿又讲起道学来,显见得轻薄的了。只说有个姓程,父亲现任兵部,有才有貌的贵公子,我尽我的理,上覆一声,允不允莫管他,径成事,料无大过。”于是一径走来,见了夫人小姐,笑容可掬道:“嫂嫂,我为侄女觅得一头好亲事,特来与嫂嫂商议。”夫人顿时揪然不乐道:“我说叔叔非为别事而来,毕竟为女儿姻事了,但不知那家,叔叔就是这样中意?”畏天道:“那家姓程,父亲现任兵部,只生一了,果然才貌两全的。”小姐接口道:“此地从来没有个姓程的宦家。”畏天道:“我还未曾说完,早是这等了。若是向来住下的,怎逃得你父亲这双慧眼,早巳纳过东牀,岂能留至今日。这公子是徽州人,这里有名的富翁范云臣的内侄,因有这一脉至戚,新近迁居此地。若成了这亲,也不枉先兄止生此女,适配佳偶。我亦可谓不负所托矣。”夫人道:“女儿的主意,要三年服满方好议亲,今才百日就行吉礼,甚非先王明训。”畏天道:“我岂不知这个道理,但女儿比不得男子之守孝。人子匿丧而娶,固是刑真罪当,着女儿又不可以一例论,或彼姻家催促,或虑年纪长成,所以礼外更有礼焉。所谓行权以行其礼也。我今日择此佳配,又道我不容侄女守孝,逼促出嫁,说我不是了。至于错此良缘,三年之后,急切里那得凑巧,未免过期延缓,草率成事,又必要归怨我做叔父的,把侄女不比亲生女,误适匪人。这个埋怨越发当不起了,真个教我难难难。你不听我,总是我做不得主。”立起身来,面色顿改。叉个反手,踱来踱去。那小姐听说,又见勃然变色,暗自踌躇道,“他主谋已定,怎肯罢休。若再违拗必然暗施奸计,我母子两人到底女流见识,那里当得他的暗算。”对着夫人道;“既然叔父为孩女终身大事,敢不听命,但果然安放得所,方为生死衔恩。”畏天连忙撤转身来,对小姐道:“侄女此言,深为有理。”又对夫人道:“嫂嫂万勿疑虑,我实实看得中.意,故来商议,切不可拘目前的小节,误了一生的大事。”夫人道:“说是这样说,他家少不得也要合婚问卜,只怕谋事在人,成事还在天哩。我也不受他聘金,也没有大妆奁,两下从俭,只要女婿才德兼优罢了。”畏天道:“呀I嫂嫂怎说这没体面话,我家系名门阀阅,况先兄止有此女,千金闺淑,要慎重其事,口礼厚币,成个大体才是。”夫人道:“既是叔叔恁样主意,凡事俱仗叔叔斟酌,相理而行罢了。”畏天得这句话,欢天喜地,问了小姐的八字而去。夫人小姐相对涕泣,自不必说。话休絮烦。『
  却说石秀甫次日清晨到程公子处,吃了早膳,忙至冯家探个回音。畏天巳打点停当,一见了,逊位坐定道:“昨日巳将台意达知家嫂,有许多推诿不允。学生再三褒美赞襄,方才说既是叔叔吩咐,料无差误,但凡事不可草率,壮观体面要紧。家嫂竟推我做个难人。然而据家嫂的意思,要配个十全的佳婿,自不必说了。只是先兄止此爱女,聪明才貌,真个绝世。毕竟大礼口美,方为允称。未知贵相知处,果然不弃寒微,实有寤寐之求,行得大段规模否?”石秀甫正色道:“若然,视晚生为轻举妄动之人矣。倘敝友处,有一毫勉强,晚生即不敢斗胆叨此大任。他令尊系当今显宦,家业丰厚,只此一子,真不啻谢家玉树。为因过于爱养,惟听其自家择配,不惜资财的。这些钗环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