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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毕而逝。
众人见陈氏无疾而终,与前日说的日子又合,方信为神不虚,从此讹言顿息。水生哭泣,求近邻帮忙,念了两天经,把母安葬。剩钱无几,一人孤孤单单,受尽惊慌,家具器物被人诳借罄尽。次年钱已吃完,父执辈时或赠些,饱顿饿顿,难以生活,竟落于乞讨之中。
他岳父俞栋材,闻女婿亲亡家败,与妻商量,念在从前交好,骑马来看。见铺中地是人非,问知在下河坝讨口。栋材命官夫去喊,回说不见。栋材自去访问,面摊一人告曰:“他爱来此吃鳅鱼面,客官在此等下,不久即来。”栋材坐下,果见水生丢钱摊上,拿面就吃。栋材问曰:“你叫啥名字?”答:“我叫金水生。”问:“你认得我么?”答:“我认得你,是我半边爹。”问:“何为半边爹咧?”答:“我是你的女婿,即为半子,你不是我半边爹?”栋材又问曰:“你爹妈死了,怎不借些钱去做生意,为啥要讨口咧?”答:“我年纪太小,怎做得生意?大丈夫背时讨口,也是常事,岂可向人乞怜吗?”问:“你又不到我家来咧?”答:“我都想来,又怕狗咬,又怕莫人张我。”问:“你跟我去,有吃有穿。”答:“穿吃就有,但我年幼做不得活路。”问:“不要你做活路,送你读书。”答:“好,那我就去。”栋材喊他骑马,水生怕跌不骑。栋材叫官夫陪着水生后来,自己骑马先归,告知妻子。余氏寻些衣裤,见水生来了,叫人倒水洗澡、穿换,然后引进。见水生貌秀嘴甜,都还喜欢,命随二子读书。又极聪明,读了年余,诗对便有理路。
一日,大明讲不得书,老师喊水生讲,水生讲得有条有理。老师曰:“这们大的人,反不如小儿,看你羞不羞!”大明怒恨,暗将水生毒打。从此不准水生多读,凡读书写字对对,比他稍微好些就要打他,红黑把他逼住。老师姓袁,虽是廪生,不讲气节,心怕打脱馆地,只管把大明硑贺,明知他逼住水生,也不说他。
这水生挨打受气,抑郁难伸,久来久去,遂成疾病,体黄身瘦,不言不语,竟至痴呆;又兼心虚,夜尿湿了睡床,余氏每日喊人洗晒,晒得厌烦了,一见就恨。又因水生鼻涕双流,更不喜欢,叫他与雇工同食;雇工亦恨,也不与他同桌,若是水生拈过的菜,都不肯吃,进去另要弄得。余氏恨如眼中之钉,总想悔亲。一日,见翠瓶一表人材,遂叹气曰:“为娘当日眼瞎,把我如花似玉之女,放与那似鬼似怪之穷乞,如何下台?这下开了眼睛,另放一个有才有貌的女婿,你说好不好咧?”翠瓶不答。母曰:“这是终身大事,只管讲。”翠瓶曰:“儿既许金郎,就是金家人了,岂有另放之理?”母曰:“你看上他那一宗!护着他做啥?”翠瓶曰:“儿是爹妈放的,就是穷乞儿也不怨!”余氏怒曰:“好,那铺盖你天天去晒!”翠瓶见母发怒,只得含羞去晒,可怜人小力单,费尽气力才晒得上。余氏见了心痛,依然另叫人晒,亦不再提悔亲之话。一日,翠瓶又见晒铺,见水生在后闲耍,问曰:“你为何不读书?”水生答曰:“读书难,得挨打。”翠瓶曰:“你发狠些,就不挨打了。”水生曰:“再要发狠,怕被舅子打死。”翠瓶曰:“不读也到书房里去咧,免得爹妈嫌你。”
水生把翠瓶看了两眼,叹气而去。来到书房,老师有人请去了,俞大明坐在师位装师样儿,南腔北调,骂张骂李。一见水生就喊背书,故意说他书生,将他来打匐板,打一下青一梗。方打五板,水生痛极想走,大明抓住几个耳巴,鼻血长流。大明大笑而去,水生伏桌而哭。众曰:“老师走了,那去寻个东道来下酒?”大化曰:“我佃户田五爷喂兔极多,他家无人,我们去捉几个来吃。”众人凑兴一拥而去。方才进门,田五回来大喊:“有贼!”众骇奔走。大化曰:“是我在此,你喊啥子?”田五见有主人,便认错送出;进房去看,绊物跌地,起看满手是血,仔细一看,才是他女满英杀死在地,即去投鸣。老师与近邻保甲看明形迹,进城报案。
洪雅离飞仙阁只四十里,次日官来验尸,只见横睡地下,鞋落裤脱,脸有手痕,系逼奸毙命。官叫保甲来问,保甲禀曰:“田五投鸣方知。”官问田五曰:“你女到底是谁杀的?”田五曰:“民家皆已上坡去了,只留小女看屋。民先回家,见有多人在屋,疑贼大喊,见少主俞大化在内,便由他去了。后进房看,才知小女已死。”官问大化,大化曰:“童生到他家买兔,见他家无人,也未上堂,闻喊即去,杀人之事童生不知。”官见内中一人像恶,问是何人。大化曰:“是童生的长兄俞大明,他未同去,实童生与某某等八人去的。”官问大明曰:“你未同去,必知其情。”大明曰:“老师出门,托童生代馆,满堂俱在,惟金水生后来。童生见他衣有血迹,问又不说,打亦不讲。童生归家,他们即去买兔,此外并不知情。”官叫水生上堂,见衣稍有几点血迹,官问血从何来,水生骇不知辩。官数问不答,差人代问,方说是舅子打出来的。官问打着何处,水生摸鼻。官又问:“杀人之事,你知不知?”水生不答。官曰:“看他年纪不过十二三岁,怎能逼奸杀人?各自下去。”大明曰:“他年虽小,其胆极大,调戏妇女已非一次。”官问老师,师曰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