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得理来,死了都要拿去埋倒,却怎么还忍心去杀他吃他咧?这个背时生意我决不做!”
  龙国治曰:“你不宰牛,何不跟我打伙?我这生意吃也有了,本钱又少,你做不做咧?”朱泰曰:“啥子生意?”龙曰:“去卖狗肉汤。买个肥狗,不过五六百钱,煮熟要卖八个钱一碗,吃的又多,吃了又补,也有对本之利。”朱泰曰:“这个生意更做不得。你想,狗之功德与牛一体,跟人守家,忠心为你,夜来不眠,内外经理,一闻响声,即忙咬起。人若无狗,不但盗贼难防,而且睡也睡不得一觉好的。此功极大,应宜戒食莫杀。这个伤天害理的生意,我更不能做!”
  张永顺曰:“朱老表呀,他们那些生意当真做不得的。你跟我打伙,我这生意跟他们的不同,不要本钱,又能得利,你做不做?”泰曰:“世间那有无本之利咧?看你说来我听。”张曰:“是安子。砍些竹子,空时划些蔑片,编成□子,挖些虫线冲烂,涂在门上,放在田边流水之处,到次日一早去收。安二百□子,多则二十斤,少亦有十斤,吃半卖半,又不劳神,又能盘家养口。你讲好不好咧?”泰曰:“我道是啥生意,原来是伤生害命之事。这鳅鳝虽然无功于世,他却无损于人,理宜戒口勿食,何必把他命倾?若去安挖蚓,伤了多少生灵!一朝遭了报应,那才悔之不赢。我就饿死,也不去做那损阴丧德的生意!三位表兄,你我都是亲戚,痛痒相关,如今听我相劝,以后戒了,切忌莫做,老天自然照看你们,有吃有穿。”三人不听而去。
  朱泰走至南山打柴,见半山岩上有个大格篼,可值二百多文。次日拿斧去砍,忽然人往上升,站在空中,离地丈许,心想:“今日才怪,未必要腾云了?”用力下窜,许久方落。才砍两斧,又升上去,想道:“我今日未必要上天了吗?先前也是这样,果能上天,我把妈背到神仙府去,将一双眼睛拿来医好,也不枉盘儿一番苦楚。”及至窜下,又砍又升,抬头一看,“嗨呀!”一个筋斗如滚石而下,滚至石坪,幸被小树绊住,底下黑气只往上冒。朱泰惊定,往下一看,“嗨呀!”又是一个坐斗,说道:“我我我,今今今天定死无疑了!”
  各位,你说朱泰看着两个啥子?原来山上有根蟒蛇在晒太阳,闻得斧声,伸头向下,想吃人肉,哈气人往上升,歇气人又下落。岩下睡的是只猛虎,被泥沙惊醒,也想吃人,因岩高石滑,脚抓不稳,跳上又落下去,故而在此吐气。朱泰看见骇急,左右四望,尽是高岩,想:“我今逢绝地,必无生还矣!然而我死倒不足惜,我妈在家怎得下台?”想得无法,只有跪地磕头,一声蛇一声虎,边喊边哭道:
  这阵骇得魂飘渺,上下左右无路逃。
  只得跪地来哀告,还望蛇虎把命饶。
  可怜爹爹死得早,丢下我妈守节操。
  家屋贫穷钱难找,呕尽心血托儿曹。
  千辛万苦盘大了,靠我打柴过终朝。
  我妈得病又不好,双目不能把物瞧。
  饮食不得把口到,行动无人站不牢。
  你若把我来吃了,丢下我妈怎开交?
  就不气得把颈吊,也要饿死到阴曹。
  呀,蛇呀,虎呀!
  都念朱泰念妈老,一命就把两命抛。
  命债欠多吃得少,何苦丧我命一条?
  虎呀虎!
  你在兽中称王号,并非无知蠢山妖。
  蛇呀蛇!
  你在山中修大道,无非未变龙与蛟。
  吃人也要分孬好,未必见物称就捞?
  你看朱泰年幼小,一身枯瘦莫得膘。
  乳腥尚臭无味道,吃了肚子要发糟。
  浑身漫膈多和少,油甲堆来把皮包。
  替你心呕要打曝,吃了定然把稀淘。
  何不施恩来放了,使我回去奉年高。
  呀,蛇呀!
  你为甚还在岩上把须绞?
  呀,虎呀!
  你为甚还在坎下把头摇?
  我若在此把命掉,不孝之罪是你招!
  如今好话说完了,磕头头上磕起疱。
  蛇在昂头虎在跳,不肯放我为那条?
  无法再把情来要,快通商量莫放刁。
  不如权且来寄倒,候母临终葬荒郊。
  那时肉肥膘硬了,任你拿去犒大劳。
  朱泰正在哭诉,忽听风声响亮,抬头一看,蛇不见了;又看虎,亦不见;说道:“呀,我的妈呀!幸喜得好,他不吃我了,今日这条性命都是捡到的,好好好,寻路回去罢了。”
  朱泰回家,对母大哭曰:“你儿今日打柴,遇着蟒蛇、猛虎,上下齐来,希乎把性命送了。亏我磕头哀告,方才感化而去。谁知性命救得,把一身就滚痛了,柴也莫得,好不骇人!”邬氏曰:“我儿今后须仔细防着,幸喜你有孝心,菩萨保佑你,不然身遭毒口,你娘又靠何人咧?”遂把朱泰身上一模,骇曰:“可怜我儿滚成这个样儿去了,快到陈二老爷烧房里去赊四两酒和三七,搽些吃些,免得触气。”朱泰应诺,提壶而去。
  且说陈二老爷名文进,家颇富豪,乐善好施,每年要收佃钱二千多串,庄稼极宽,请人甚众。妻樊氏,生四子一女。长媳魏氏,虽是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