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哭泣道:
  见老娘不由儿咽喉哽哽,止不住伤心泪湿透衣襟。
  儿不幸遭冤屈法堂拷问,不招他打得儿鲜血淋淋。
  又将那寇氏女苦逼招认,用拶子并竹签死而复生。
  儿不忍受冤屈又把节损,儿无奈才招我杀死朱荣。
  官问儿要凶刀好把案定,儿因此才说有血衣为凭。
  无血衣将你儿三考六问,隔几日要受过九死一生。
  有血衣无非是将儿抵命,无血衣受苦刑也要命倾。
  有与无迟与早俱皆一定,倒不如早些死免受非刑。
  若不信娘看儿两腿刑印,皮肉烂血糊涂大现骨筋。
  “果然造孽,好莫良心的官哦!”
  呀,痛心娘呀!
  儿受这苦毒刑娘心何忍?娘何不献血衣免儿痛疼?
  “为娘怎不心痛!莫得血衣,叫为娘拿啥来献?”
  呀,痛心娘呀!
  无血衣打主意也要呈进,难道说儿受苦娘不痛心?
  “好,我儿莫哭,为娘知道了。”
  呀,娘呀!
  从今后恕你儿不能孝敬,百年后儿不能带孝捧灵。
  儿一死即回家问安视寝,
  娘呀,
  切不可苦忧气损坏精神。
  叶氏办酒菜把差款待,心想:“打个啥主意才有血衣?看见那般形容,站也站不得,坐也坐不得,无有血衣,叫娘怎样痛心得过?不如割股染衣,解儿燃眉。”于是取儿旧衣,手提钢刀,在后园边哭边割,把衣染毕,用火炕干交差,回县呈官。官落案详文。文母天天在三王观喊冤,求神显应。寇氏娘家告了上控,说凶手自招独杀,官反苦刑诬奸。上司批准,令官细审另详。官提寇氏复讯,寇氏口口称冤。又问必达,必达曰:“并无奸倩,杀夫图娶实犯生一人所为。”官即将寇氏释放,以“见美图娶,因而杀夫”再详。寇氏回家,感必达之恩,每夜祝天,愿他脱苦明冤。
  却说这官因爱用非刑,有一要犯将他杖毙,上司要人,又无口供呈献,因而罢官,另补萧大老爷。这萧公是进土出身,清廉爱民,上任之时,房班俱迎。离城不远,忽有一喜鹊扑至轿中,以手去捉,忽又飞去;少时又来,如此三次。萧公心想:“喜鹊乃畏人之物,今扑轿中,必是冤魂所使。”即向喜鹊祝曰:“果有冤情,可飞至受冤之所,本县即来勘验。”那喜鹊果向前飞,萧公命轿夫随鹊抬去,赶上又飞,直赶二十余里,路旁一井,鹊忽飞人井中。萧公命人去看,其井极深,遂借长索,端系一凳,人坐凳上,徐徐放下,乃是枯井,内有单衫一件,绢扇一把,拿上呈官。萧公看衣有血,扇上一面花卉,一面字迹,俱落李文玉款式。萧公收了衣扇,上任领了移交,命刑房呈命案卷于来看。至文必达一卷,心中疑惑:“他是文生,既无奸情,焉有见美杀夫而谋娶者乎?”看报单系胸前一刀废命,即传尸亲。差唤寇氏上堂,官拿衣与看,寇氏认得,禀曰:“此衣正是丈夫的。”官命寇氏回去,拘李文玉到案。
  这李文玉是必达同窗好友,亦爱谈闺阃,常与必达竞相戏谑,以利口赌胜负者也。当日到堂,官递扇与看,文玉曰:“此扇正是童生的,前日失去,不知下落,今何又在父台手中?”官骂曰:“狗奴杀死朱荣,天地不容,使尔落扇,今见本县还不招吗?”文玉曰:“童生行场酒醉掉扇,数月不见,怎知杀人之事?望父台详情!”官曰:“好好问你是不招的。”命掌嘴四十。文玉口称冤枉,言掉扇是实。官曰:“你扇掉在何处?”文玉想曰:“当日酒醉,谅必掉在街上。”官曰:“以此便知是诈。”命再掌嘴四十,文玉哭泣称冤。官见文玉人虽轻狂,相却文雅,不似行凶之人,遂命丢卡,慢慢详察。文玉进卡把仓团了,见必达谓曰:“兄遭此案,又把小弟牵连,我二人久未同窗,岂知今日又同仓了。文章多半遗忘,笑谈兄还记得么?”必达曰:“你我遭冤,该因戏谑谈闺所致,从今须要改悔前非,或者上天垂念,昭雪二人之冤,岂可仍蹈前辙?”文玉点头,于是二人对天悔过,极其诚恳。
  文玉之弟文环,四处清问拾扇之人。一日,有补锅匠至宅,谈及为扇遭冤之故,补锅匠曰:“我当日见伍黑牛搧把扇子,上落令兄之款,问他那里来的,他说是店房所捡的。”文环即拿钱请补锅匠作证,上堂喊冤,告扇是伍黑牛捡去,现有补锅匠作证。官问情实,遂捉伍黑牛上堂审讯。黑牛不招,打了八十还是不招。官见黑牛凶恶,疑是他杀,命上拶子,又上夹棍。黑牛虽想不招,奈有冤鬼在耳边喊他“快招”,黑牛自知难免,遂从头直诉道:
  这阵受刑苦不了,心中好似在穿刀。
  老爷且把刑松了,小人情愿把供招。
  自恨出世糊乱搞,日日赌场过终朝。
  时运不济输滥了,无有银钱去翻梢。
  闻得朱荣把账讨,得银一定回故郊。
  因此想方把罪造,手中拿把杀猪刀。
  黄角垭前去等到,劈头一下丧阴曹。
  谁知这人正倒灶,身上银钱莫分毫。
  才把衣衫来脱了,拿到城中当钱钞。
  走了几里方才晓,衣上有血恐犯跷。
  顺手就往枯井撂,空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