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必达曰:“何计?”汪氏曰:“打把刀子将他丈夫杀了,自然要嫁。”必达笑曰:“好!”
  过了半月,朱荣行场而归,在黄角哑被人杀死,剥去衣裳。这黄角垭地土是汪氏的,因他嫌窄另佃,与朱荣同主。随将保甲投鸣来看,并告以当日与必达相戏之言。保甲禀官,指告必达。官命差拘去,问曰:“文必达,你身受朝廷顶戴,为甚知法犯法,杀死朱荣?”必达曰:“生员在家读书,跬步未出,曾在何处杀人?”官曰:“你想娶朱荣妻子,曾对汪氏说过,应承去杀,今日为何不认?”汪氏抵曰:“你原说他妻美貌,问嫁不嫁人,我戏言把他夫杀了自然要嫁,你说‘好’。我无非见你妄想,拿难事绝你念头,岂知你就当真!”必达曰:“你以戏问,我以戏答,都在说笑,那个认真?”官曰:“好好问你是不招的。”叫左右拿去罚学,复问曰:“你招了的好,本县念在斯文,与你笔下超生。”必达口称冤枉。
  官大怒,掌嘴八十,打得必达满口流血,哭泣诉道:
  这一阵打得我满口血溅,痛得我战兢兢话不能言。
  想犯生出世来存心良善,并未曾损德行犯科作奸。
  死了妻习诗文未出庭院,怎知道杀人事为何开端?
  “你杀夫谋娶,现有王氏作证,还要强辩吗?”
  我也曾入黉门受国恩典,焉能够娶二婚惹人笑谈?
  要杀人他岂肯对人讲谈,无非是说笑话来作戏玩。
  “狗奴还要强辩,左右与爷重责二百!”
  这一阵把我的两腿打烂,老父台苦逼我要把供言。
  真乃是黑天冤平空祸患,将活人抬死坑把我诬攀。
  老爷台替朝廷来把民管,理当要与百姓雪屈伸冤。
  为甚么捕风影希图落案?把犯生来打死也是枉然!
  “你这狗奴!分明与朱荣之妻通奸,同谋杀害,好做长久夫妻。本县知道清楚,还要强辩则甚?”
  老父台既要生冤枉招案,又何苦把他人再来屈冤?
  说奸情与同谋是谁看见?坏名节怕不怕赫赫青天?
  “狗奴!好张烈嘴!还要指教本县?左右与爷把他拿来夹起!”
  这一阵我已曾走到头殿,为甚么一霎时又在阳间?
  “有招无招?”
  今日里任随你怎样磨炼,未杀人岂怕你王法森严!
  要犯生招何谋把人节玷,除非是泰山颓海水涸干!
  官见必达不招,命带下去。把寇氏唤来问曰:“你丈夫是谁杀的?”答:“是文老爷,望大老爷办他。”官曰:“他为甚要将你夫杀死?”答:“小女子不知,望大老爷严究。”官曰:“这分明是你与文必达通奸,同谋杀死,好嫁与他,今见本县还不招吗?”寇氏大惊曰:“小女素来端正,夫妇和偕,从未出外,那有奸淫之事?望大老爷详察!”官曰:“既无奸情,何得谋娶?既不谋娶,何以对汪氏说?还有甚么辩的?”寇氏口口称冤,官大怒,命掌嘴八十,寇氏仍然叫冤。官命把十指拶起,寇氏抵死不招,又拿竹签钉指。寇氏死而复苏,汗如流水,大哭曰:“大老爷松刑!小女愿招!”官叫解下,问:“几时通奸?”寇氏半晌答曰:“他妻一死就到我家来的。”官曰:“既已通奸罢了,为甚还要谋杀丈夫?”寇氏曰:“嫌夫贫穷,爱他富贵。”此时必达在堂下,见寇氏屈招,心想:“此案是我前生罪孽,故一言遭冤,又使他人受屈,复败其名节,我心何忍?大丈夫自作自当,何必累及他人!”于是上堂诉道:
  文必达上堂把冤喊,尊一声父台听生言。
  杀朱荣是我一人干,又何尝与他通甚奸?
  “胆大狗奴!他已招了,何须你又来强辩!”
  呀,父台呀!
  他本是白玉无瑕玷,只因我一言起祸端。
  受拶子两手筋骨断,钉付签十指痛心肝。
  嫩皮肤怎能受磨难?所招供一概是虚言!
  “这狗奴自己不招,还要替别人辩,实在可恶!”
  大丈夫做事当明显,自造罪自己受摧残。
  既枉死又把名节玷,就做鬼也是不心甘!
  “狗奴又为啥事将他杀死?”
  想娶妻才把夫头砍,一刀去送他入黄泉。
  “凶刀放在何处?”
  这凶刀怕有人看见,丢在了长江大深渊。
  “狗奴尽是诳言!希图在此耐刑,实在可恶!打!打!打!”
  大老爷不必怒满面,生尚有血衣在家园。
  如不信命人拿来看,我情愿与他把命填。
  这官是军功出身,未曾读书,性暴多疑,喜用刑杖,见必达招供,替寇氏辩冤,亦疑奸情是实,把二人各丢监卡,命差到文家去追血衣。
  文母自儿遭冤朝夕哭泣,见要血衣,谓差人曰:“大老爷为民父母,不察虚实,苦打成招,以功名为凶匪,不知是啥心肠?儿未杀人,那有取上?”差回禀,官复将必达提出,三日一考,五日一比,必达哀告曰:“血衣是我母隐藏,恐献出来把我偿命,大老爷命差押生回家,自有血衣呈上。”官依言,命四差押回取衣。母子相见,哭得气断声嘶,叶氏曰:“我儿为何招有血衣?你未杀人,这血衣从那里得来?”必达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