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日见你耍狮装妖,甚是俨正,不如请你装魔吓他,他必骇走,山高路曲,不是骇死,也要跌死。”三喜曰:“魔必高校,打便倾倒,将我擒住,那才丑人!”僧曰:“不如吃我做一个打草惊蛇之计,只把他骇走就是。”许了两串,三喜应允。僧回庙去。
忽天下雪,次早雪深数寸。但见:
千山无飞鸟,万径少人行。
满天飞白玉,世界放光明。
至夜,西廊僧故到东廊谈叙,忽闻一路哭声,自远而近,西廊僧归寝。哭到山门,“哈”的叫了几声,墙头跳进一个妖魔,身高丈许,相貌凶恶,进庙四顾,忽至西廊。西廊僧大喊:“打鬼!”其妖捉僧就吃,齿声错落。东廊僧果骇,心想:“妖把他吃完定来吃我,庙小难躲,须下山逃命!”遂开山门而走。三喜解了高桩,从后“哈”的钻出。僧不知路径,逢坎跳坎,逢岩跳岩,撞跌下山。见妖虽远,尚至跟赶,往前乱窜,见一碾房,进去躲避。雪光照见一路粉墙,忽见一黑衣人提矛过去,伏于墙下;不久墙内咳嗽一声,黑衣人亦咳而应之,墙内丢出两个包囊,一人从墙扳下,随黑衣人去。僧想:“此必淫奔私逃。”又躲一阵,猛思:“我躲此处,天明门内寻人,岂不把我扳诬?还须另去。”僧此时已不辨东西,信步而行,不上一时,失足跌下枯井;内有两尸,一尸还是热的,僧骇得魂飞魄散,上天无路,下地无门,急得涕泪双流。
再说墙内是鲍兰亭之宅,鲍慈良好善,家极富豪,人称鲍员外。娶妻姜氏,生一女,名紫英,人材体面,性情伶巧,自幼读书,粗知吟咏,夫妻爱如掌珠,因择婿太过,二九未字。当日早膳喊不见人,四处寻觅,见雪地印有莲痕,跟痕找去。至南乡井,见地有血迹,印亦绝。忽听哭声如蝇,往井边一听,喊道:“我找到了,在这井内!”兰亭走来问曰:“你是不是紫英?”答曰:“我是官山僧人,误跌下井的。”问:“我女儿在井内么?”答:“有倒有个,只是死的。”
兰亭拿索把僧吊上,周身是血,即命雇人启尸。工曰:“还有一个莫头首的。”兰亭喊一齐启上,果是女儿,颈已砍烂,那具尸并无头首、手足。即问僧曰:“你为甚拐我女儿,把他杀死?”僧合掌回:“贫僧被妖赶逐,黑夜不知路径,误跌下井,其中先已有尸,何得诬我?”兰亭曰:“此话哄谁?”喊工人将他捆绑。其妻姜氏亦至,见女死得惨伤,心如刀割,抚尸大哭。兰亭骂曰:“你养出这样的女,还要来哭,好不害羞!”命人打棚看守,进州禀官。官看呈词,遂带刑仵勘验。女尸嘴有掐印,项有十数刀痕,皆是标伤。一尸是男,肚有标伤,头首、手足系死后割去。又叫兰亭问明情由,命他领尸安埋,男尸就埋井边。把东廊僧带进州去,坐堂问曰:“你既入禅门,当守清规,为甚作奸犯科,拐逃伤命?今见本州还不实诉吗?”东廊僧合掌诉道:
跪法堂不由我珠泪滚滚,尊一声大老爷细听分明。
小僧人在官山修真养性,二十年未出院履过径尘。
昨夜晚见妖魔凶恶得很,进西廊将师弟虎噬鲸吞。
僧那时只骇得三魂不定,开山门急忙忙跑下山林。
回头看那妖魔跟赶甚紧,撞跌跌遇碾房进去藏身。
忽来个黑衣人时现时隐,院墙内丢出来包袱两根。
那黑汉把包袱收拾妥稳,墙头上又翻出一位钗裙。
彼女子随后走黑汉前引,跟着他一步步踏雪而行。
小僧人心想是私行逃遁,人见了岂不要诬我奸情?
心忙迫任脚去不择路径,猛然间一扑趴跌下深坑。
摸着了二尸骸害怕实甚,想上天莫得路下地无门。
天明了来多人把我绑捆,浑身上生有口也辩不清。
大老爷请揣度其中弊病,看小僧似不似行凶匪人?
既杀人就该要远藏形影,那有个守着尸坐地等擒?
况这尸僧未到先已在井,身无有三寸铁怎能杀人?
若不信可饬人官山去问,看西廊那僧人吃也未曾。
这便是小僧人实言告禀,望太爷施宏恩放僧回程!
官骂曰:“西廊僧既被妖食,为甚不来报案?”东廊僧曰:“庙中只有二人,他已被食,我又逃走,故无人报案。”官即将东廊僧丢卡。卡犯看他是个穷僧,出不起钱,亦不作难他。
官命差往官山去看,差见西廊僧曰:“东廊僧说你被妖食了,为甚还在?”僧曰:“有啥妖怪?还不知他的过场?下山赴淫约!”差将西廊僧叫进州去,官问曰:“东廊僧之事,你该明白,可据实说来。”西廊僧故意装作有道行的样儿,如唱道情的说道:
见大爷身下拜,听贫僧说从来。提起这事,好不奇哉,好不怪哉!前夜里,东廊师兄撞撞跃跃下崔嵬,我在后面喊,不见应声回。只见他逢坎就跳坎,遇岩便跳岩。这事儿想不开,他与我同心立愿戒,二十余年不履尘埃。忽然昨夜他破戒,几乎两脚都跑坏。我也不知他是个啥弊病,是个啥心怀。或者是,撞着鬼,遇着怪,逢着梅山兵马、凶神恶煞,拥他去受灾;或者是,见了阎王老子的阴差,请他去饮迷魂杯;或者是,先与人家女裙钗有恩爱,约他处阳台;或者是,遇金刚,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