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户限。他便心中也动了个将功折罪的念头,便欢忻踊跃见了内相。一例儿领着众人,装塑子,整垆罐,整整忙了十个日夜,果然铸得雕镂光莹,献上宁王。宁王大喜,又加异宝,四围镶嵌。限缝之中,却少一环。王对妃子道:“前年上赐一环,道是暹罗国王所贡,凡人佩之,暑天能使身凉,寒天能使身暖,乃是希世奇珍,不是凡间所有,何不取来系在上面!”料理已备。恰好又是九月初一日。宁王升殿,大集宫臣,叫力士取出银限,与众宫臣观看。人人喝采称庆,那孔长史只是摇着首道:“决无此事。”王笑道:“公读书人,终是拘泥常见。两度鹤降,我与妃子明明共见,岂有差错!”那长史不敢强辨,默默差惭而退,从此与王不合,遂告病回家去了。一连几日,早已十五夜了,王与妃子仍坐台上,候童子下来。只见天门大开,童子复跨鹤下来,稽首王前。宁王道:“户限已成,计重百斤,恐非天下力士不能负去,仙童单身,何能致之?”童子俯首前谢,只是那玄鹤张喙衔之,凌空飞上,如飘蓬断梗,旋舞云中,不劳余力。王与妃子倒身下拜,称羡不已。次日有司进本,有福建三人获到陈益盗去宁府银三千两解纳,及点名查验,止银三包,解人忽然不见。宁王阅本道:“哦!这周森真无辜了。况前日银户限,也曾用着他。”一面就令有司释放不题。
却说那周森妻子也知丈夫出监铸银户限,欲要见一面,争奈王府关防,封锁得铁桶相似,苍蝇也飞不进去。归家又哭了几日,心中暗想道:“那道人原许我一月后,便见晓报,终不然又成画饼了?”正是悬望之际,只听得外面敲门,开来看时,却是丈夫周森。夫妻一见,抱头大哭,哭个不止。那周森把月宫要银户限,三人获着陈益盗银,及查验一时不见,并自己得放的缘由,说了一遍。他妻子也把道人救了他命,还要力为解纷开豁的根苗,也说一遍,骇得他夫妻又惊又喜,道:“这分明是神明见我们平白受冤救我们的。”双双望空就拜。只见云端内飘飘摇摇飞下一个柬帖来,上写道:
周森幸脱罗网,缘妻某氏志行感格,故全汝夫妇。今可速徒他乡,如再迟延,灾祸又至。那周森夫妇看了,连夜远遁,逃生去讫。
正是:鳌鱼脱却金钩去,摆尾摇头再不来。
却说那明彦略施小术,救了周森夫妇,又将银户限去下八宝,用缩银法,万数多银子,将来缩做不上十来两重一条,并八宝俱藏在身边,道:“可以济渡将来。”一日,云游至山东济南府地方,寻寓安歇。那店主人道:“师父,实难奉命,你且到前面看看那告示。”明彦看时,只见上写道:
济南府正堂示:照得目今盗贼蜂起,每人(每)潜匿城市,无从觉察,以致扰害地方。今后凡有来历不明,面生可疑之人,潜来借寓,许歇家即时拿送,即作流贼,定罪。倘有容隐,重责五十板,枷号两月,决不轻贷。特示。
明彦看了,便冷笑道:“何足难我!以我的行藏,终不然立在路(露)天不成!”
易了服正行,见座栅门上,有一面小扁,写道“王家巷”,巷内闹哄哄一簇人围住了一家人家。明彦也近前去看,只一个小妇人,一个老婆子。那婆子摊手摊脚,告诉一班人道:“列位在上,咱这门户人家,一日没客,一日便坐下许多的债,加五六借了衙院本钱,讨了粉头,本利分文不怕你少的。不消说,只开门七件事:柴、米、油、盐,酱、醋、茶,那件不靠这碗水里来?你守着一个孤老,妆王八酣儿,不肯接客,咱拼这根皮鞭断送了你!”一五一十骂个不住。那小妇人只是哭哭啼啼,一声也不做。这些看的人,也有插趣点掇的,也有劝的,纷纷扰扰,不一时也都散了。
明彦便悄悄问那鸨儿道:“你女儿恋的是谁?”鸨儿道:“是孔公子。”明彦道:“莫非孔长史的儿子么?”鸨儿道:“正是。”明彦暗道:“那孔长史虽然在宁王面前破我法术,然亦不失为正人。如今看起来,不如将这桩事成就他儿子罢!”便对鸨儿道:“我如今要在你家做个下处。”便袖中取出十两雪花银,递与鸨儿。鸨儿笑欣欣双手接了,道:“客官在此住极好,咱这女儿虽则如此执拗,随他怎么,咱偏要挫挪他来陪客官就是。”明彦道:“我这也不论,况公子与我原有交。”鸨儿道:“一言难尽。咱家姓薛,这女儿叫做玄英,自从梳拢与孔公子相好以后,打死也不肯接客,为此咱也恨得他紧。”
当晚,鸨儿也备了些酒肴,叫玄英陪。玄英那里肯来?鸨儿得将酒肴搬到玄英房里,邀了明彦,鸨儿也自来陪。玄英见鸨儿在坐,不好撇得,只得也来陪。当下明彦也就把些正经劝世的话讲了一番。那鸨儿逢人骗般,随风倒舵,也插了几句王道话。那玄英心中暗想道:“有这般嫖客?莫非故意妆些腔套,要来勾搭不成?且看他怎么结局。”不言不语,也吃了几杯。那鸨儿脱身走出,悄悄将房门反锁了,暗想道:“若不如此,怎消得他这十两银。”那玄英便道:“足下也好请到外面安歇了。”明彦道:“正是。”要去开门,只见紧紧反锁上的。明彦故意道:“不然同娘子睡了罢。”那玄英道:“小妾不幸,失身平康,亦颇自娴闺范,既与孔郎结缡终身,岂有他适?所以妈妈屡次苦逼,缘以孔郎在,不则一剑死矣!”
明彦听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