!速走!速走!”言未毕,只听有铁索之声,须臾气绝而死。
那时合郡绅衿愤愤不平,齐赴院道,伸白其冤。院道将呈批发刑厅,刑厅请了太尊挂牌,于六月初九日会审。审会之日,人如潮涌,排山塞海而来。这翻刘把总比前不同,理直气壮,语句朗然,说的前后明明白白。两位府尊问已详悉,因断云:
审得张阿官无赖凶棍,色胆包天,窥邻女大姑之少艾,突起淫心,夤夜布梯,挖窗而入,随被大姑惊觉喊捉。刘元辅剪发痛殴,此亦情理所必然者。宋龙、张养忠闻知被执,不思悔过,反鸣锣喊詈,致令处女气愤投环。其为因奸致死,阿官固无逃于罪矣!刘元辅初供强奸杀命,自是本情,乃临审受饵,贪其二百金,遂尔含糊。且更有张自茂思党,亦受贿嘱,顶名宋龙,一帆偏证。在元辅因智昏于利,在自茂真见金而不有其躬矣。地方公愤,群然上控,灼知女死堪怜耳!阿官依律斩;张自茂受财枉法,冒顶混证,应从绞赎;宋龙、张养忠鸣金助喊,各照本律拟徒。
是日,审单一出,士民传诵,欢呼载道,感谢神明云。那时刘太尊亲制祭文,委官往奠。祭文附录于后:
赐进士出身、杭州府刘梦谦,委本府儒学教授张翼轸,致祭于故烈女刘氏大姑之灵曰:呜呼!此女之烈也。其遇暴,暴无玷也则烈。家人立擒。暴之党鸣钙诡厉之。女闻之,义不受污,遂潜自缢死。钙声未绝,而女已绝,其视死如归也则烈。死之后,其父惑于人言,故谬其词,供称和状。冤矣!贞魂不散,能作如许光怪,以自表异。俾一时大夫士以暨齐民,咸咎其父,而代为鸣冤,虽死而有未尝死者存,则更烈。呜呼!始予闻诸孝廉方君,谓此女死三日未殓,君亲往哭之,时盛暑,绝无秽气,面如生。其夫婿吴生吊之,初疑不拜也。尸见其夫,则血痕迸于眉目,观者数千百人咸泣。子闻之,泪盈盈承睫也。既而大中丞洪公为予言:讼师丁二实教其父,谬供已成,丁二忽昼日见此女谪之曰:“汝改窜讼词七字,致我不白!”言示已,其人大叫,仆地而绝。子闻之,又攫然发上指,而女之大端见矣。先是,予不敏,窃谓都人士惜之,何如其父惜之,借词当不妄。故谓女榻去父母榻数步,孽虏梯牖而入,遂致破瓜。由是观之,无强形也。既孽虏以夙约自诬,冀从和律。予不忍信,以问其父。对曰:“不知。”固问之,终对如前。由是观之,不独无强形。且无强证矣。孰知前之供,即此女冥杀之讼师教之;后之供,则孽虏之兄号财虏者属居间数人,以舍宅建祠,多金茔葬之说款之,而污贞口也。冤哉!异哉!痛哉!予尝疾夫好事者,敢慢不关切、无指实之事,群尊而奉之,以号召通都,为挟持当事之具。今日之事,则殊不然。诸公之义愤同声,盖有不知其然而然者,安知非此女贞魂不散所致哉!予不敏,不能烛其文之误,致烦上台之驳,刑馆刘某奉命于上台,仍属于会勘其事。其父乃叩堂,将前后尽情托出向来被惑状。予与刘公更容从讯孽虏,孽虏陷……
四回 彭素芳
择郎反错配 获藏信前缘
露萼临风多烨烨,其如零落路旁枝。
琴心枉托求凰曲,垆衅徒殷用酒卮。
慢疑怀春归吉士,那堪载月效西施。
总令繁艳相矜诩,何以幽贞松桧姿。
世上人生了一个女儿,为父母的,便要替他拣择人家高下。某家富贵,方许’某家贫贱,不可许。某家郎君俊俏,可许;某家郎君丑陋,不可许。费了多少心机,那都是时命安排,岂容人情算计!时运不好,富贵的侯忽贫贱;时运好来,贫贱的倏忽富贵。时运不好,那俊俏的偏不受享;时运好来,那丑陋的偏能成立。为父母的,也免不得要留一番心,斟酌其间,总也逃不过个前缘分定。如今试将几个向来富贵,倏忽贫贱;向来贫贱,侯忽富贵,结了亲又退悔的,引证来听一听。
如唐朝两个秀士,一个姓王名明,一个姓杜名诗,都是饱学,自动同窗念书,颇称莫逆。其年同在法音庵中读书,他两家娘子,都身怀六甲。两上秀士在馆中说道:“我两人极称相知,若结了姻眷更妙。”当时便一言相订道:“除是两男两女,此事便不谐。”看看临月,果然王明生下一男,杜诗生下一女,两人欢天喜地道:“毕竟称我们的心愿。但今日贫穷相订,倘后日富贵,万勿相忘。”於是同在伽蓝面前拜了,各立一誓,自此两人愈加亲厚。
不期同去应试,杜诗却中了,官已至廉访使;这王明只是不中,家道甚是贫穷。但儿子却是聪明,会做文字,年已十八九岁了,杜家并不说起亲事。王明因他向年订盟,料无他变,亦无力娶亲,且自听之。那杜夫人对杜诗道:“女儿年已长成,看王家无力来娶,不如接他到任,完了婚配何如?”杜诗道:“以我势力,怕没亲么?况王家原未行聘,且又这般清寒,何苦把这女儿送在穷汉手里?我前日曾在朝房里,已许黄侍郎为媳,不久便来行聘。况黄侍郎系当朝元相国极厚的,与他聊了姻,仗他些丝索,却不更加好看。”夫人不敢相强,只得将女儿嫁与黄公子成亲了。那王明父子这样落寞,如何与那侍郎抗得过?且直隐忍。
岂料三年之间,朝廷抄没了元载,以黄侍郎同党为奸,藉没家产,发他父子岭外充军。却好这年大比,王明儿子叫做用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