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。两边不舍得分手,又住了一日。那何旺道:“昨夜小的得罪了,反又扰了三位。今日备个小东儿奉答。望乞三位爷不嫌弃在下,要求宽坐一坐。”李贞道:“虽承老管家盛情,但是我们三人独破费老管家一人,万不敢当。”何旺道:“在下不揣分,先叨扰了三位。就这杯薄酒儿,哪里偿得这冲撞列位的大罪?”店主人踅过来道:“俺也搭一分请三位,搅做一家,快活吃三杯。”
是日,又吃到半夜,极其尽欢。何旺在酒席上搭话道:“敢问三位进京贵干?”李贞道:“咱们是结义的弟兄,胜似同胞的一般,都要进京讨个出身,做些勾当。”何旺道:“京中有相识吗?”三人答道:“相识虽有,不知他情分如何,又不知我命运如何,这都是料不定的事。”那何旺道:“不敢动问三位,到京中行哪一道图取功名?”李贞道:“咱原是文墨道中,善作诗文,胡乱写几家字儿。”何旺道:“这个极行得通,要取功名,是不难的。就是俺爷也要请一位代笔的。待小的回去对俺爷说,倘或相请,也不可知。刘爷行哪一道?”刘嵎道:“咱原是世荫武科,因触忤了上官,坑我闲住,无聊之极。进京别图一个小就,混过日子罢了。”那何旺道:“如今建酋作乱,一发得用着。待在下禀俺爷,送到兵部收用便是。”又问到进忠,进忠道。“咱一无所能,家贫人陋,只为奉陪二位进来,我并没有什么指望。”那何旺道:“看老哥这个相貌,决不是个下等的人,须要待时而动。不知三位进京寓在何处?在下好来走动走动。”李贞道:“这也定不得,且到里面看光景。”何旺道:“在下斗胆有一言相告,不知尊意如何?”李贞道:“愿闻见教。”何旺道:“三位进京,且不必寻下处。俺爷所管的皇城西华门内兵仗局,极宽敝,房屋甚多。待俺禀过爷,竟在里头住便了。”三人听他这样一说,不胜欢喜,一齐叩谢道:“我们全仗老哥引领。见了何公公若得见纳,不敢忘犬马之报,就与老哥至亲骨肉一般。”
那何旺便一路同伙回京。先留三人在自已家里住下,安顿了行李,吃了酒饭,然后自去见家主何内相,回复了差去公干事情的话。何内相道是何旺能干事,心中喜他,问道:“一路行来有什么新闻吗?”何旺道:“路上平静,并没有闻见。只是何旺遇得三个有义气的汉子,他们进京来图些前程。这三个人据小的看来,老爷都是用得差的。他因人生路不熟,随着小的来,如今还不曾投下处。”何内相道:“你说好,便是好的了。查有空房子,且与他们住着,过几日你引他来我看。”何旺道:“小的想到兵仗局无人看管,房屋又多,可放他往着,早晚照管也好。”内相道:“就着他住便了。”
何旺回家来,递了这些说话,李贞三人大喜,感激这何旺,便择个好日子搬进局去。何旺预先教人去打扫,装修停当了房户炕灶,又办些动用的家伙什物。一切完备。这都是何旺极力周全,三人现成住着。朝夕一应事体,何旺时时来看管。
过了十数日,何内相访知李贞有文才,留做馆宾。一概往来书札,掌记代笔,日逐阅历邸报,因此熟谙内外缙绅仕途宦绩。那刘嵎也善能迎合何内相的意旨,出入何内相家,教习骑马射箭。这两人存住身了,只有魏进忠不尴不尬,京中游荡,没处着落。李贞、刘嵎供赡他衣食,一意相好,并无片言。一日二人商量道:“魏大哥岂可使他不了不当,我们积攒得些银两,再央何掌家去借贷些,买一个衙门顶首与他,可完全了结义之情,又成就了终身之业。”
二人算计已定,夜间只等进忠回来,当面与他计议。进忠甚是感激,便道:“生我者父母,成我者鲍叔。多蒙二位老哥成全,我何以为报!”两人极力措处。恰有礼部一个长班窝子,要卖与人,便央何旺去说合,买了顶首。进忠极是个乖巧奸猾的人,假意小心奉承,上官极喜他,凡百事,听着他的言语。一举动,诈着人的银钱,整日吃酒作乐,倒觉兴头似这两人了。在衙门里极会播弄,词讼中广使神通,正是:
翻手作云覆手雨,纷纷轻薄何须数。
甚是胡行乱法。毕竞后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第三回 樗蒲赛色
话说魏进忠做了祀礼长班,恃着本官笼了他,赚钱如土块,吃酒似鲸吞,终日作乐。每夜忘归,竟自相交一班衙门里的人,游荡玩耍,又不想李贞、刘嵎的情了,也不回兵仗局里去了。
衡坊上又有那些好闲赌博的人来勾搭他去赌钱。十驸马街,有个王小二开赌场,访得魏进忠是个滥赌滥嫖,肯出手的人。遂叫合了专一同伙相识弄人的一行光棍,商量道:“那礼部长班魏官儿,是好主儿。你们去说诱他来做一做。我和你们落得弄他些钱来用用,有何不可。”
中间有个人姓张名成,生得面紫,人都叫他黑张,极是伶俐尖巧,见景生情的,专靠帮闲赌博营生,不知他哄坏了多少良家子弟,又撺掇败子们卖了多少房廊屋舍、田地山场,便对王小二说:“你要我去引他来时,须要办些好酒、好饭在家,吃一个快活。待我去弄得他到来,要十二分奉承他。再寻个好标致姐儿伏侍他,他便恋住了。随他使乖,不弄他一个绢光也不罢休。这叫做搅得水儿混,大家好捉鱼。”
王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