行。讲这天花,却有一种微菌,到处传染,同治帝的身躯孱弱,气体亏虚,从小又不曾种过痘苗,恰恰那行瘟使者,效法着天女散花,就靠拢皇上的御床,俗说,气虚邪入,那御体早发出天花。宫中这一忙,非同小可,除得慈禧瞧着船沉,慈安同孝哲后,是左右不离;御医一日数遍,按脉开方;好个孝哲后,剪割臂肉,和药煎剂,就这一点至诚,居然皇上吃了药,病势便有起色,痘浆是溜足了,那沾染的梅毒,也就轻减许多。
  诸位,如果一帆风顺,岂不是宗庙之灵,社稷之福吗?再能够托天侥幸,由孝哲后生个阿哥,恐怕爱新觉罗的江山,比铁桶还要坚固。无如是残灯复明,无多膏火,夕阳虽好,已近黄昏。同治帝在这天花落疤未尽的当儿,偏生来了个冤家,这冤家不是别人,就是凤秀的女儿慧妃。原说慧妃生性轻佻?她见皇上病体渐好,不免殷勤献媚,情眼挑唆,皇上原是个色中饿鬼,加之赋闲已久,身体渐渐松动,也不顾左右站着内监,一把搂住慧妃,就极意求欢。这慧妃如果懂得轻重的,自然是婉词拒绝;叵耐她轻薄杨花,难得君王一顾,便推推就就,做那巫山神女。要晓得天花个疹势,最宜洁净,最忌腌躜,不图河魁在房,竟干那陈仓偷渡。云雨才歇,可怜那风流天子,早是额汗如雨,气喘吁吁,说变就变。慧妃把衣裤找抹整齐,只是索索地抖个不止。这个当儿,刚刚孝哲后走了过来,慧妃便泼辣辣的眼泪,说声:“主子不好。”
  孝哲后再将同治帝的神色一瞧,很不对路,方待发作慧妃,同治帝只是摇手。孝哲后是个明白透漏的人,早瞧料了几分,此时且不发言,忙叫宫监取过一盏参汤,让皇上呷了一呷,喘息略定。同治帝到底是个情种,怕慧妃要受些言语,忙指使走开,当下便叫孝哲后移坐御床,说:“我此时已经清楚,爱卿不必烦心。”
  孝哲后忍着痛泪,伸过玉手,替皇上缓缓抚摩,即又婉款劝说:“我瞧皇上的身体,是虚弱极了,这天花的病症,是非清静寡欲不可的。
  ”皇上点头称是,但是从这日起,时而头晕,时而眼花,时而气喘,时而神迷,御医日日诊视,总觉脉伏不起。慈安是焦急万分;慈禧是心头盘算;慧妃、懿妃是远刁刁的,不敢拢边;只有孝哲后寸步不离御榻。记得这日是十二月初五,伺治帝自知病势不起,忙传军机大臣李鸿藻进宫,姓李的走近御床,皇上即招呼不用行礼,气喘喘地称声:“师傅,朕个病势,是不妙的了。”
  其时孝哲后站在屏风后面,皇上忙招呼出来。孝哲后尚在迟疑,皇上说:“李鸿藻是先皇老臣,朕的师傅,你是个门生媳妇,无须回避,赶过来见礼,我们好商议大事。”
  孝哲后这才走出御屏,对鸿藻福了一福,尊声师傅,鸿藻跪地叩头不迭。皇上着急,忙叫宫监扶起。李鸿藻一旁站着,皇上对孝哲后说:“现在屋子里无人,朕死之后,第一不放心你,你今怀胎已七八个月,能够等你生个儿子,承继大统,那是最好不过的了,无如我死期只在早晚,断等不及,惟有我们的储嗣,要斟酌妥当,你意中瞧准那个,何妨明说。”
  孝哲后只是哽咽不言,皇上说:“我瞧侄辈中没有什么当意,倒是贝勒载澍,他是恭亲王所生,恭亲王公忠为国,对于朕的事件,没有不尽心竭力,将来东太后同你一气,恭亲王再协力辅助,那事就圆了。万一西太后出头,她必然有她的主张,必然利用个黄口稚齿,让她垂帘听政,显出那金轮则天的手段,不但你不得安身,便是我东宫嫡母,也非她对手。去了个安得海,又宠信个李莲英,那李莲英奸计百出,从此宫闱多事,哼哼,怕我们大清国的江山,不被一班魔鬼葬送吗?”
  孝哲后当时拭着眼泪说:“皇上是明见万里,只怕我们的计划,全在她意料之中。臣妾自有主张,惟有一死以报陛下就是了。”
  同治帝此时心如刀割,忙叫内监取过笔砚,撑起身子,伏在一张短几上,铺好牌纸,提起笔来,抖抖搐搐地写了三五行,大致谓:“朕病不起,国赖长君,惟贝勒载澍审重周祥,堪以嗣位,着即进宫,面受遗嘱,钦此。”
  这一道手谕写完,忙招呼李鸿藻过来,千叮咛,万嘱咐:说:“这件事体重大,非先生不办。”
  鸿藻没有话说,只得跪地碰了几个响头,就此出宫。
  不谈同治帝同孝哲后在这里眼巴巴地望着事体就绪,单讲李鸿藻退出寝宫。趔趄着脚步子一路踌躇,暗想:“这件事,很叫我为难,说不替主子办呀,今日召我进宫,把我当做个心腹,皇上是殷殷款款,皇后是哭哭啼啼,这种光景,好生难受;如果照着手谕做去,满朝都倾向慈禧,那慈禧心计又强,手段又辣,画虎不成,我不要竟被。”
  正在这自言自语,低头思索的当儿,忽有个人用手在他肩头一拍,说声:“西太后有旨请你。”
  鸿藻蓦然把头一抬,连答应几个是,未知来者何人,且阅后书。




  第十七回 一误再误金轮则天 前身后身卧龙诸葛

  却说慈禧从同治帝梅毒发生,训过孝哲皇后,早已盘算生张,后来听讲媳妇有孕,倘然生下个男孩,很碍进行,心中大不自在。转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