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这门上的一般,一套便开了。青岩喜不自胜,忙将那锁儿虚锁在门上,闪出后门,反手将门掩了。
  只见门外昏黑如漆,摸不着路径。定眼半晌,望着灯光亮处一步高一步低走上前来。打从厨房边经过,听得绛雪的声音。
  蒋青岩住了脚,听她说甚言语。那绛雪道 :“快些,快些。小 姐不吃夜饭,要汤静手哩!”灶下一个老婢忙起身来,舀了一盆汤,绛雪手拿了一个纸灯出了厨房门,竟望南去。
  青岩捕着影儿随了她两人转过一带竹篱,才是柔玉小姐的妆楼。里面灯光闪烁,蒋青岩不敢进去,闪在黑影里立住,让绛雪和那老婢先进去了,他才到门背后站着,望着绛雪忙忙将汤倾在一个铜盆里面,捧上楼去。那老婢自回厨房去了。蒋青岩听着柔玉小姐在楼上净了手,又听得一个女子净手。那女子的声音却是韩香。韩香一边净手一边向柔玉小姐说道 :“小姐, 我昨夜替三位小姐得了一个佳兆!”柔玉小姐道:“是梦见我姊妹们做了官么?”韩香道 :“我梦见三位小姐各跨了一只彩 凤,齐齐飞向云中。”我醒来细想 :“这梦甚佳,三位小姐指 日定得佳婿。”柔玉小姐长叹不语。韩香道 :“我看前日那蒋 家官人的人品,真个世上罕有,且又负大才,若三位小姐得婿如此,也便足了。昨闻老爷说,那同来的张、顾二人,也是风前玉树哩!”柔玉小姐住了半晌,说道:“老爷连日身子欠安,蒋家哥哥在此,不知早晚茶饭及时否?”韩香道 :“夫人时刻 查看,谅无人敢怠慢他。只他年已二十,为甚不寻个佳偶?想多因才大眼高之故。”柔玉小姐闻言,低头不语。
  却说蒋青岩自绛雪捧汤上楼之时,老婢已去,便轻轻走上楼门暗处,侧着身子儿站立一旁,将柔玉小姐和韩香俩人说的话句句听得明明白白,心中喜道 :“不料小姐这般念我,那韩 香也这等着意于我,真个难得。”再偷眼细看小姐房中,好生齐整。怎见得:
  锦帐罗帏,象床鸳枕。衣香逐炉,烟而氲氤;火树映容,光而逸韵。图书万卷,围绕着一个佳人;花柳三春,耽误了千金娇女。灯儿下悄语多情,门儿外相思几许。
  此时,蒋青岩魂消魄荡。再看那柔玉小姐坐在灯光之下,浓妆尽卸,越显得千娇百媚。便是那韩香,也觉娉婷可喜。
  蒋青岩欲待上前和柔玉小姐说几句衷肠话儿,又碍着韩香在侧,千思万想。只见小姐愁眉不展,情绪萧条,韩香道 :“ 妾观小姐连日情绪不快,不知有甚心事?”小姐道 :“偶尔不 畅,连我自己也解不出,不知为甚?”韩香笑道 :“小姐的心 事,妾猜着几分。于今小姐便愁烦也难济事,况凡事俱有定数,待妾与小姐宽解宽解如何?”柔玉小姐道 :“你有甚法儿宽解 我的愁肠?”韩香道 :“妾近日新谱得几曲琵琶,前日曾弹与 老爷听,蒙老爷赏鉴,尚未请教小姐。此时夜深人静,待妾去取来弹一曲,与小姐遣闷,或者遣得些儿也未可知。”小姐道:
  “此事甚妙!只恐母亲一时唤你,不大稳便。”韩香道 :“不妨!妾来时已见夫人安寝了。”
  柔玉小姐闻言,忙唤绛雪点火。叫了数声,绛雪方从梦中惊醒,走到跟前道 :“适才可是小姐唤我?”小姐笑道:“你 这妮子,怎么一些心事也没有,恁般好睡?快些点火,跟韩香姐去取琵琶来。”绛雪走去燃了一个纸灯,同韩香下楼。蒋青岩早已躲往楼下去了,让韩香和绛雪过去,大着胆子竟上楼来。
  柔玉小姐正背着身子在香几边添香,忽听得脚步响,忙忙转回头来,见是蒋青岩,一时回避不及。蒋青岩恭恭敬敬望着柔玉小姐一揖道 :“贤妹,拜揖了。”柔玉小姐正色道 :“夜阑人静,哥哥却从何处混入我卧室?哥哥即不避嫌疑,独不畏礼法乎?”青岩道 :“客枕无聊,偶尔间行,望见灯光,不觉信步 至此,听得贤妹声音,特来相访,并谢前日园中宽纵之恩与适间关念之德,兼有独作请正。不知贤妹如此相拒之深,即嫌疑礼法,亦当为多情人恕耳!乞客少坐,略诉衷肠。”青岩口中说着,身子便要坐下。柔玉小姐慌忙道 :“哥哥快去。婢子从 人即刻到来,倘被她们撞见,不但有损于哥哥,亦且遗冤于小妹。如再迟延,小妹即去禀知爹娘,哥哥那时休要见怪!”正说间,远远听见韩香和绛雪的笑声。
  蒋青岩忙向袖中取出一张诗稿,放在桌上,飞奔下楼去了。
  吓得柔玉小姐心中突突的跳,忙将诗稿藏过。韩香和绛雪早已来到。蒋青岩躲在暗中,看着韩香双手把着一张精致仿古的琵琶,笑盈盈和绛雪同上楼去。歇了半会,然后才听得调弦定响,渐渐弹入正调。弹得指尖儿飞舞,纷纷攘攘,恍如金戈铁马之声。
  柔玉小姐道 :“此非项王垓下之战乎?不然,胡为壮然以 悲,凄然以怒耶?”再一转其声,将断不断,欲离不离;儿啼母泣,风高马嘶。小姐道 :“此非《十八拍》之遗音乎?不然, 何以夷犹不决,相恋将离耶!”又一转其声,如思如慕,如寄如诉;悄然而深,神情飞度。柔玉小姐闻之,不觉长叹道 :“ 此《凤求凰》减调也。请止勿弹!”韩香道:“小姐真神人哉!
  昔日文姬辨琴,至今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