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忙去村里叫人救火,及等人来,大殿已烧了两间,刚救得一尊佛出来,烧得好似个炭人一般,但见:乌眉灰面,烂额焦头。
三十二相好,何曾留得白毫光;千亿万化身,无处逃将回禄劫。
地水火风,跳不出娑竭苦海;生老病死,哪里有不坏金身。
清凉法雨失沾濡,火焰诸天谁解救。
王杏庵同着雪涧和尚救灭火,请出雕的一尊檀香金佛,烧得烟薰火燎,通不庄严了。
这王杏庵甚不过意,只说大家布施银子另雕新像,不提。
这老和尚也不忧不恼,笑嘻嘻道:“这块木头原多出这些挂碍来,依我如来法,原不曾有像,教众生人人自觉他的佛性,谓之灭度。
只因佛灭度后天人诸国分去舍利,各国供养,思慕佛的面貌,一时不得亲见,西域优填王造起一尊佛像来,以金为宝,却使真金了。
因此金身相传东土,添了许多色相,人人反执像是佛,不能反身见佛。
因佛立像,倒做了叛佛求像。”
即时取一把劈柴利斧来,将那火烧的佛像,乒乒乓乓砍得稀烂。
王杏庵合掌念佛,哪里敢劝!
砍到佛腹中间,只听得一声响,迸出一个纱囊来。
却是什么东西?
但见:寒光的砾,瑞彩陆离。
光溜溜,骊龙颔下,摘将一串瑶冰;圆陀陀,老蚌胎中,吐出几轮明月。
龙女擎来,洗净六尘全不动;牟尼顶出,光明万劫照初圆。
凡夫贪爱,岂能剖腹深藏;楚国珍奇,未必走盘照乘。
洗垢自成如意宝,辟尘实有定心珠。
当初薛姑子在日,曾收吴月娘一百八颗胡珠,许下造佛的。
不料后来遇见金兵大乱,没处潜藏这项珠子,因此把佛背心凿了一孔,不叫人见,却将这一百八颗胡珠缝在一黄纱袋中,藏在佛腹之内,又叫人使金漆补了,今经十余年来,没人知道。
今日活该此珠出现,以助修寺造佛功德,岂不是件异事。
有诗曰:剖腹逢珠真莫疑,人人衣底有牟尼。
安知珠得依然失,珠去珠还佛自如。
王杏庵和一起救火的檀越善人们,见长老劈佛,心里不忍,大家都有些气愤。
方才要劝,忽然劈开胸腹,漏下个七八寸的纱袋来,乃是一串数珠。
一百单八颗顶大湖珠,足有十二两重,实是无价之宝。
不知此珠何来?
岂不是天赐奇珠,以完佛事。
这雪涧和尚也喜之不尽,即忙拈香礼佛三匝,同大众和佛大叫“阿弥陀佛”、“至灵至感观世音菩萨”不绝。
依着王杏庵,劝住长老,不可劈坏佛的下身。
长老不听,道:“有此佛珠,另造新佛,盖起大雄宝殿,广立丛林,不如火化了此像吧。”
即时用火架起,只闻一天旃檀香气,化而不留。
这里众人拜了韦驮,发愿别造佛堂去了。
这一百八颗明珠,在雪涧手里,一时没处收藏,倒是一件挂碍。
想了一想:“只有一件破衲裰碎补禅衣,是我自己出家的。”
到晚来灯下无人悄悄将珠子取来,抓开胸前一方破补的衲布,塞在中间,用线密缝缉,谁知他衣褐怀玉?
却说这了尘,是个积年强盗,放火时原要走的,因庵上无物可偷,空身出去又没盘费,不料见了此等明珠,千金之宝,正要设计图谋。
取了一口切菜刀来,等半夜杀了老和尚,得此珠宝去吧。
到了三更时分,了尘取刀,先已磨得风快,行到禅房窗下,见老和尚缝衲裰藏珠子哩。
看得分明,两只脚一似钉住一般,天色已天明,还挪不动。
只见老和尚房里开门,拿着一根禅杖下床来,吓得了尘走不迭,把刀丢了,却取个扫帚来扫那破屋下砖灰。
老和尚道:“了尘,你把这烧坏的木料砖石,各自一堆垛起。
我后厕上自己去打扫吧。”
取了个竹筐木锨,往后厕上去了,丢下房门,只一领破衲裰撇在炕上,料没人知道中间有宝。
却不知了尘半夜来害他,早看在眼里。
一见了老和尚上后厕去,料有半个时辰,看了看房门不曾锁,一领衲裰正丢在炕上哩,即忙进去取了衲裰,拿个木鱼杆棒,往外飞走。
不顺大道,从小路落荒投南而去。
诗曰:才得逢珠即朱珠,不逢碧眼却逢愚。
由来罔象真难觅,赤水茫茫海又枯。
不说毗卢庵被贼僧了尘偷去明珠一百单八颗。
单表这王杏庵在清河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