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世”。伯青长吁道: “古语云:种瓜得瓜,种豆得豆。刘先达为相之时,一味倾陷同僚,暗刃伤人。刘蕴又专于倚势害民,荒淫无度。此等人家没有恶报,倒不见上苍有福善祸淫之意了。《太甲》曰: ‘天作孽犹可违,自作孽不可活。’若刘蕴乃自作孽者,彼亦广置姬妾,惜皆不育,眼见得宗桃又斩。我辈观此,可以知所戒惧。”小儒亦叹启,称足,又留伯青吃了饭,方告辞回来。择日祭祖扫墓,接着众亲友纷纷请酒,闹了十数日方止。
  这日,伯青无事带了连儿坐马向桃叶渡来,一路见桃李阴浓,木皆成拱。回忆已离此三载有余,情迁境易,不知畹秀可容颜如故否?对景增悲,又惆怅了一回。已至聂家门首,连儿先进了竹篱去叩红门,里面王氏答应开门。见是连儿,喜道: “连二爷,你家少爷回来了么?”连儿道: “回来了,快告诉你家大姑娘,说我家少爷来看他的。”王氏即央连儿请祝少爷进来坐罢。自己忙忙的回身,喊了进去道: “女儿,祝少老爷来了。”
  慧珠自小凤去后,越发没精没神,终日思睡。想到“芳君,翠颦等人皆有着实去处,即妹子洛珠前番妻妾不和,幸得他机变百出,而今也相安了。惟有我自家终身,虽说是伯青的人,究竟未过明路,又闻他父亲为人古执,怕的其中好事多磨,犹生变故。倘祝老不允,伯青定不敢私自娶我,岂非仍是一场空望。将来这身子又属谁人,若叫我另行他适,我身可死而心不可改。可怪连日心神倍觉恍惚,莫非我与伯青终不可谐,预先有此兆头么?虽小怜妹子时来陪我谈说,他也因芳君去后,常常想念,真乃愁人相处,?分外愁多。计算时日伯青亦该回来,他一至家内定然即来看我,难道路间又有什么阻滞么?”思前想后如醉如痴,又一阵心酸,落下几点泪来。
  忽见王氏笑嘻嘻的跑进来道:“姑娘不必烦闷,祝少老爷来了。现在堂前坐着,你快点出去罢。我要给个信赵姑娘去。”慧珠闻说,又惊又喜,倦徉徉立起身来,反觉懒得出外,真成相见时难别亦难。回头叫使婢开了镜奁,略整一整鬓,即是随身衣服,带了两名使婢转过耳门,遥见伯青背着手在堂前踱来步去。慧珠不见犹可,见了面不解那眼泪竟滔滔的下来,忙用手帕拭了,抢步走出。  
  伯青见了慧珠忙迎上来,笑吟吟道: “畹秀好!”慧珠亦回问了好,各自入座。伯青细看慧珠,数年不见分外楚楚风神。那一种病心西子的形容,令人可怜可爱,又见他眼眶微红,是才哭的一般。伯青知道他平昔善愁善哭,倒觉见惯的,不火介意。慧珠道: “你何日回来的?在田,者香他们一干人闻说与你同日出京,因何他们去了多时,你方到家?沿途又有什么耽搁的?”伯青遂说: “江公在路逗留,所以回来得迟。在田他们有君命在身,不能久待,是专程赴任的,故而来的愈速。就是我到南京已半月有余,因祭祖拜扫,各亲友请酒,直至今日方算清闲,不然早该来看你。”
  说话间,小怜已从外面笑着进来道: “大姐夫回来了,怎么忍心一去三四个年头,不闻不问,撇得畹姐姐朝思暮想,也不知求了多少签,问了多少卦?好容易盼到你今日回来。却也难怪他焦愁,如今柔云芳君两位姐姐都各有各的好去处,只有我与畹姐姐似只没脚蟹,行走不动。”这句话小怜自知说冒失了,不由得满面绯红,讪讪的在慧珠肩畔坐下,问道: “姐姐怎生到这时候还未梳洗?”伯青笑着让坐,见小怜更外出脱得美人相似。
  慧珠闻小怜取笑,用手在他肩头拧了一下,骂道: “小鬼头,你也学着别人打趣我。你见我在何处求签问卦的?又什么姐夫不姐夫,偏信口的混说,也有你说了跌下来的时候,真正报应不爽。你有江子骞呢,愁什么没脚蟹一般,不日即是一位簇新道台夫人了。”小怜扭过头道: “罢哟!见我说出你心病来,不好意思,即将这些扯搭不上的话来取笑我。尔为尔我为我,江子骞与我什么相干?”伯青大笑道: “好好!你姊妹们见了面即互相嘲谑,却也有趣。不是我袒护畹秀,他的口角本钝,除了柔云就推爱卿善言语了。我只恐你们说得太过要变脸。”慧珠笑道:“我不怕他变脸,果然认真,我偏要多说几句,看他怎么着?好在子骞远在山东,不能做他的护符。”
  小怜立起啐了一口道: “我闻得大姐夫来此,又许久不见,好意出来陪他。你不见我的情,反仗着有了帮手,任意的欺负我。回来俟大姐夫去了,再同你说话。想你们心腹话还没说着,我何苦夹七夹八的与人家混闹。我走开去,省得你们讨厌。若再坐半会儿,还要齐心打我呢!”说罢,笑着一径去了。伯青笑道: “爱卿近来口角颇为尖利,人材又出落得齐整,绝不似三五年前的爱卿,出言腼腆犹有孩稚之气。可谓:三日不见,便当刮目相看。”慧珠道: “这妮子学得伶牙俐齿,不减于柔云二妹。
  我只怕他要促寿。”  
  话犹未了,二娘亦进来绐伯青谪安,略谈了片刻退出。慧珠起身邀伯青房内坐,王氏又叫人送进茶果来,说: “请祝少老爷不用忙着回去,我家奶奶已预备下晚酒来了。若祝少老爷执意不肯,叫大姑娘一定留着。”伯青道: “又要他操心,我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