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门上送进一封信来,拆开细看,原来是云从龙由苏州寄来的。前面叙了数行别后寒温,入后即说到日前过南京时,已与小凤约定,一至苏州即来接彼。 “但我处未便差人迎娶,可请转饬尊纪双福暗暗知照芳君一声,并着双福亲送来苏,庶可免外人知觉。犹有请者,芳君婢子玉梅,为人聪慧端庄固不待誉,其先世本系旧族,因玉梅幼失怙恃,流落青衣。所幸白壁坚操,葳蕤自守,弟不忍其湮没风尘,意在认作寄女,择适快婿。闻令弟介臣孝廉尚未授室,若论才貌正堪匹耦,若论门楣则伊先世亦可追溯。小弟欲令玉梅奉侍介臣,谅仁兄素称通脱,必不泥于俗见,目弟为冒昧从事。未免以令弟作婿,妄自尊大处,尚祈恕罪不恭,如蒙金诺,专盼命下”。
  小儒看毕,大笑道: “在田所言正合我心,彼犹恐我以门第高下见却,尚非真知我者。”即将来信递与甘誓道: “我正筹画介臣姻事,必得一佳耦始不辱没。玉梅我是见过的,我亦料定此女断非终老风尘。玉梅本姓韩,昭阳人氏,其父曾入胶庠,书香世族历历可考。惜其父早死母亦继殁,无所倚赖,方卖与蒋家为婶,故举止犹不失大家风范。何能因此日沦落,即卑鄙其人。况又得在田认作寄女,为我弟妇更名正言顺了。未卜又盘先生以为然否?”甘誓看了信道: “妙极,妙极!若说此女我亦见过,真不愧为介臣之妇。既然其父是名教中人,更复何疑!”陈仁寿见小儒与甘誓皆称赞不绝,自己也没有不愿意[的]。
  小儒又取信回后与方夫人商议,方夫人亦深以为然。小儒同双福到蒋家,说知从龙来意,并嘱小风早为收拾。即着双福同了几名老成仆妇,封了一号大船,送小凤往苏。又写了回信寄与从龙,书中备说: “极承雅爱,为舍弟作伐,得配玉梅。弟亦久有此念,惟恐芳君不许,徒托空谈。今仁兄专主撮合其间,想芳君亦无间言,谨遵来命,即以回书一言为定,统俟舍弟春闱后再行送聘。”双福取了回信,来至小凤家,说明次日起程,先将行装等件发往船内。
  小凤与小怜虽属异姓,情逾骨肉。此日一旦分离,万难割舍,整整叙说了一夜。早间,去辞别慧珠与王氏、二娘。慧珠见小风又得了归着,想到自家身上,不禁一阵凄然泪下。同着小怜直送小凤至门外,复彼此叮嘱一番,小风方上轿而去。双福坐马随着轿子,出城上船。早有小儒拨来的仆妇接进舱内,双福即叫开船,向苏州进发。在路耽搁非止一日,且自不提。
  单说小儒自打发双福送小风起程,又算了却一桩朋友首尾。惟记念伯青何日方回,回时怎生去与祝公说项,使彼无辞可诿,固不负伯青畹秀两人素愿,又不落者香等笑话。这日,正逢衙参之期,藩司来见,说到已闻江中堂明日可抵码头?,奉旨到处文武由司道以下者,须出郭迎送。今届本城,司里亦当往迎。 “大人与江中堂也系世交,还是亲往,或委员前去?”小儒听了大喜道: “江中堂既已回来,伯青必然同至。”即委了两名员弁,随着藩司去接。  
  次日,果然江丙谦的座船抵泊水西门外,满城文武各官由藩司以次皆出城亲迎;只有将军与制台两处委员前来。江公为人向来谦和,待下有礼,况又是父母之邦,无论大小官员皆亲见称谢,悉以本省父母官之礼接待。当又差人持了名帖赴将军、制台衙门道谢。午后方坐轿入城,伯青亲送江公回府。江老夫人得信,带着媳妇出迎,伯青叩见了舅娘,又与琼珍小姐问好,略坐片刻,即辞别回家。
  到了自己府前,早有祝安率领内外家丁排班伺候,连儿下骑扶着轿子至二门外,梅仙亦接了出来。伯青下轿,先与梅仙问了安好,始入内叩见父母。祝公夫妇见儿子姿容如故,自是欢喜。大概问一问京中各老友近况,又问江公一路平安?伯青侍立应答。祝公即命他回房少歇,伯青退出。进房与素馨小姐见礼,少年夫妻久别乍见,自然另有一番难以言语形容的情况。伯青换了便服,祝公又赐下一席酒来,并吩咐伯青远归劳乏,不用来请晚安,早些歇息。伯青站着一一应诺。使婢上来调开桌椅,夫妻对坐小酌。席间,彼此各道别后衷曲。伯青不敢多饮,二鼓即命撤了残席。少坐片刻,使婢服侍夫妻归寝。
  次早,伯青至各处亲友家拜会,随后方至总督衙门。小儒接进,各叙契阔。小儒道: “我辈至好诸友皆沐简放,我正拭目以望贤弟,孰意贤弟竞甘自退衡茅,俺然世外,娱奉老亲,以乐林泉,真非我等世俗之见所能料及。”伯青笑道: “小弟自知才绌,不堪治世I幸能愚而安愚,作退避之计,岂可与诸君雄才火略相颉颃哉!而诸君中惟吾兄尤擅一时;由令守擢拥节旄,将来竹帛永垂定可跂待,我等望尘不及,奚止万倍。”小儒大笑道:“伯青亦来谬奖我了。愚兄不过上荷国恩不弃菲材,下叨诸兄福庇,自末秩以寄专阃,均幸无陨越耳。”
  小儒又细问京中近来情形,方说到从龙日前已接了小凤至苏。伯青点首道: “从龙,芳君亦得其所,惟畹秀,爱卿他两人……”说到此处顿然缩住,脸上现出凄然不悦之色。小儒忙用别话支开,即说到刘蕴家事,目下落花流水一败涂地。 “我虽渝令上江两县安排过他,无如终日疯狂颠倒,饥寒不时,想亦难久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