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起来坐坐。”妙玉忙来扶起,靠着湘莲坐,又问道:“可疼得轻些?”湘莲道:“轻了些,只是心里难过。”妙玉忙将春葱十指一手扶住湘莲脊背,一手在湘莲胸口按摩。
  湘莲暗乐受用,想其情重如此,俨似夫妻,今番不可错过。与其求人代说,恐有差误,不如自己面订终身。主意已定,忽又忘其所以,一面说:“好了,不用摩了。”一面将妙玉的手捻住。妙玉脸一红,低低说道:“恩爷要怎样?尊重些才好。”湘莲只得厚着脸说道:“我爱的你什么似的,有许多话又不好说,又不便托人说。”妙玉早知此意,心想:“不如我先一着,以表我心。”忙道:“恩爷有话只管说。我少亡父母,孑然一身,生性耿介,世俗难容,所以出家。到此,蒙施主垂青,芳院筠庵以为终身自适。那知今日遭此尘劫,若非恩爷救护,此身已丧污泥,只好来世再苦志潜修。今日之身已被恩爷携负,只得要执从一而终之说,听凭恩爷就是了。”湘莲道:“我一生想得佳偶,以前定下尤三妹妹,深悔自己冒失,误起猜疑,送了他一命。”说着,泪如雨下,一面拭泪,又道:“因此出家,学艺数年,师父逼我还俗,并说我与贾府中人尚有姻缘之分。不意去年一睹仙姿,至今思念不已。你若肯见爱,不厌贫寒,共订终身之约,真正三生有幸。”妙玉道:“我命惟君所系,侍奉箕帚,深合我心。但须凭一冰人,庶免私期之诮。”湘莲点头。
  两人贴近说话,愈对愈亲,越看越爱。湘莲情不自禁,意欲求欢。妙玉道:“日久天长,何在乎此?你现在受伤,保养身子要紧。”湘莲听说,更加爱敬,忙叫妙玉上炕,躺着歇歇。妙玉道:“我时常打坐,通宵不倦,倒是你要歇歇。”湘莲道:“你既不睡,我陪你秉烛谈心。不久天亮,城里即有人来。你还是回庵去,还是怎样?”妙玉道:“我已被劫出来,耻于进去,只得靠你作主。权且与你认为兄妹,借此栖身,明日宝二爷若来,我自有道理。”
  惭见窗光射帏,停了一会,贾琏同文武衙门兵役来到。湘莲迎进让坐,遂将夜里的事细说一遍。贾琏道:“很亏二哥大力,感激的了不得,又带累受伤,实在过意不去。今日可疼得好些?”湘莲道:“已不疼了,多承记挂。”贾琏即命众人将强盗并车辆押赴进城,又候验了众盗尸身,一行人才回去。
  话分两头,栊翠庵道婆、妈子闷香醒后,不见了妙玉,各处找寻不见。知是被盗劫去,哭闹了一夜,次早到上房告诉。
  宝玉听说,急的如疯子一般,跺足叹气道:“妙师父这个人,如何受得此厄?”黛玉道:“你别急,必有救星。”众人听说多来问信。正在纷纷嚷嚷,外面传说进来,上夜失的东西并强盗都被柳二爷拿住了,打死八个,留了一个活的。昨夜劫了妙师父去,被柳二爷救在他家。咱们琏二爷已带人瞧去了。柳二爷腿上伤了刀,凶的很。宝玉初听妙玉救回,心中一喜,又听湘莲伤刀,心中一急,几乎掉下泪来。大家听说,叹息不已。贾母道:“我失去这些东西,若非柳相公拿获,往那里追?很该重重谢他。但是他拼命救人,自己反受了伤,怎么好?宝玉快去瞧瞧他,替咱们问问好。”宝玉得了这话,忙赶出城,路遇贾琏,问明湘莲刀伤不重,无甚要紧,方才放心。
  贾琏回来,将原物取回计点,只少银器数件,也就罢了。盗首讯明枭示,从者拟绞、拟军了案,何三于事破之时,已先自缢了。
  再说宝玉到了柳湘莲家,两人拉着手,到里间坐下。宝玉问道:“这会于可还疼?”湘莲道:“不疼了。三日平复如初,承你记挂。”宝玉道:“先听说伤得重,恐成毛病,急得我淌泪抹眼,这会儿才放了心。妙师父难为你救回,他感恩之处终身不忘。”一面附耳低言,两人相视而笑。宝玉又站起来道:“咱们老太太、太太叫问二哥好。”湘莲亦站起来回了。宝玉问妙师父在那里,湘莲道:“昨夜受了大惊,又没睡,在后房躺着。不瞒你说,昨夜已合我认为兄妹,我去叫他出来。”宝玉道:“不必惊动他,我就到房里好说话。”
  宝玉进来,见了妙玉。妙玉含泪说道:“我若非哥哥救护,几乎不得见二爷的面。”宝玉道:“因为你受了大惊,特来瞧瞧你。老太太、太太、宝姊姊、林妹妹、众姊妹、嫂子都叫问好。”妙玉道:“多谢费心,回来托二爷,都代我请安道谢。”宝玉丢个眼色,湘莲退出。
  宝玉向妙玉道:“事已如此,于今打算怎么样呢?”妙玉道:“人有旦夕祸福,变生倾刻,昨今不同。夜来被劫,指望慈悲大士救我厄难,那知影响全无。足见古来贤人高士要离尘嚣,遁迹为上。这些念佛看经,终属虚无缥缈,我从昨夜已看穿了。”宝玉道:“既却禅关,不如还俗的好。”妙玉叹气道:“昨日那番世界,今朝另一乾坤,我此时无所适从,惟听哥哥位置罢了。”
  宝玉道:“你之所见很是的,但你们过于性急,赶忙认作兄妹,终非了局。我倒有个鄙见,在你面前不敢唐突,恕我我才好说。”妙玉道:“二爷有话尽说,我焉敢抱怨。”宝玉道:“柳二哥央我作伐,代你联姻,你心里怎么样?”妙玉脸一红,回道:“方才说过,凭哥哥作主,我不与闻。”宝玉道:“我想你意中选人,若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