惠泉酒另外收了,我尝了几杯,醉的不省人事。”琼玉问道:“妹姊向来吃这酒能饮多少?”黛玉道:“只能二四杯,昨儿喝了四五杯。”琼玉道:“怪不得大醉。这是几十年的陈酒,十坛并一坛,一杯抵十杯。是个相好送了十坛,都带来敬姊姊的,吃时[一]两杯就够了。还有许多东西水路装来,大约陆续运到。”黛玉问:“有多少?打点地方好收。”琼玉道:“约有七八百担。”宝玉道:“怎的有这许多?兄弟倒像个贩卖南货的客人了。”黛玉笑问:“是些什么东西?就有许多?”琼玉道:“不过是穿戴食用之物,还有许多异种花卉盆景。”黛玉道:“倒是盆景最好,安放到各处摆设起来,很雅致。”宝玉道:“咱们住的这几处多摆些。”黛玉道:“在精不在多。”琼玉道:“有几种最精妙稀奇、世间难觅的,摆到姊姊这里恰好,这绿筠静院十分相称。”宝玉忙问是何名色。正在高兴,只听传说:“老爷叫二爷即刻就去。”宝玉慌忙走了。黛玉叫琼玉:“你也赶去请安,恐怕舅舅出门。今儿各处你都走遍就完了事。”琼玉应着也走了。
  黛玉一心思家念切,忧闷多年。近来运转心宽,又有了琼玉这个亲弟,如此人才,如此富贵。从前宝钗送薛蟠南边带来土仪,见着何等伤心;今日琼玉带来之物,不但贵重多至百倍,即比宝钗加十倍送人还使不了。乐极忽然生疑,向紫鹃道:“我这两天喜欢极了,事事如心,只怕是在这里做梦呀!”紫鹃道:“清清白白醒着,如何是做梦?奶奶平日最是神清气爽的,这么倒像是说梦话了。”黛玉笑道:“我总疑心是梦。”紫鹃亦笑道:“就是这样好梦,世上若无根基的人,轻易还做不着。倒是舅大爷送的东西,早打点地方好收。”黛玉道:“先照账点清件数,该收何处的注明账上。细料常用的,这里同怡红院收些;贵重的,收到新房楼上;常用的,照会外账房收些。必需另立几本簿子,专记收支要紧。”
  再说琼玉到过贾珍等各处,贾母以下亦多请过安,再到怡红院另拜宝钗。宝钗恭敬接待。一面让坐,一面承谢馈送之物过于贵重华美,受之有愧。又说道:“昨儿承贤弟、妹妹不弃,必欲下顾拜盟,我只好妄诞自居,兄弟切勿我笑。”琼玉道:“久闻大姊姊贤名,一切还求指示。”宝钗道:“你姊姊学识渊深,诗赋制艺,一切杂作无不精妙。你们时常琢磨,迥胜名师益友。大概读书的人,用功为主。学问之道,如山似海,所谓仰之弥高,钻之弥坚,宽广无涯,渊深不尽。多一分工夫,长一分进益。念兹在兹,毋少间断,总不外乎正心诚意四字。”琼玉起拜于地,道:“大姊足为我师。《大学》之道,今备得之矣:闲中再来领教。”一面见了莺儿,又到新房见了袭人,才回榆荫堂歇息。
  袭人心中细想:“宝玉是天下第一个美公子,今见此人,可以匹敌。幸喜此时宝玉比前更好了些,若是从前的宝玉,竟不及他。林家既生了林姑娘,又生这位大爷;宝姑娘亦是南边生的,蝌二爷还像他的兄弟,怎么蟠大爷又是那个样子?天地造化之理,竟很奇怪。”
  不言袭人思索,再说琼玉同宝玉昼夜用功,因春闱试期已近,时刻研究八股并试策的学问,贾兰亦同砥砺。看看场期已到,三人试毕来,各出文稿请教,几位老太史看过,互说大有指望,这喜酒扰定了。及至榜发,琼玉联捷了会元,宝玉第三名进士,贾兰二十五名进士,接连报到,把个门公忙的大汗淋漓,贾府上下内外的人,欢腾之声如同鼎沸。要知若何,下回分解。
  
第七回 林琼玉孝让分财 贾绎罢天恩特宠
  话说林琼玉联捷会元,宝玉中在第三,贾兰第二十五,贾府内外,忙忙碌碌。贾母上房,道喜的人挤满一屋。贾母一手拉着琼玉,一手拉着宝玉,又叫贾兰站到面前,只叫:“我的儿,我的肉,很难为你们。我乐的受不得了。叫人来,快办酒席。摆到我这里,连老爷们都要进来,坐着吃个合家欢。明儿就去请姨太太们先来喝杯喜酒,改日还要另请。”底下人一一应了。又对琼玉说:“但愿你连中三元,这喜酒才多呢!”又对宝玉说:“你也中个状元,我双手拿两个杯子,一边喝他的,一边喝你的。爽性兰哥儿也点了鼎甲,大伙儿热闹。”李纨笑道:“都要应老祖宗的金言。”
  凤姐道:“金言是必应的,但是状元三年才有一个,把个魁星难住了,东跳来西跳去,不能下笔。依老祖宗的意思,要点林兄弟,又要点宝兄弟,到底谁该夺魁?”贾母道:“都要夺魁。”凤姐道:“一个状元两个人夺,一得一失,除非再夺个武的来,才得两个呢!”贾母被其指驳,一时辩不过口来,形色不悦。
  邢夫人道:“老太太不过是这么说,你必要扳开竹叶看梅花的辩驳,什么原故?况且琏儿又不考,你的哥哥、兄弟又不考,得失很于你无干,何苦操这个心?”一席话说得凤姐紫涨了脸。黛玉抿着嘴笑,幸亏宝玉一段闲话岔开,便回贾母:“外面有事。”与琼玉、兰哥一同走了。原来凤姐心里忌妒琼玉,见贾母替其发兆,故意找个漏处指驳,却被邢夫人当着众人责访,讨了没脸,无精打彩的赌气回去。
  且说探春嫁后,因路远不便归宁,已同周姑爷进京居住,离荣府甚近,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