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可答,惟有追恨凤姐。岫烟道:“凤姐也是为王家一脉,故设此计。人也没了,也不值提他。但是奉旨事件,宝姊姊必得到我们那里住几天,再等江南的信。不然,这抗旨的名目,太太也当不起。”李纨、平儿道:“邢妹妹所说极是!宝妹妹只算去看姨妈,且住几天,一应供给,这里送去。信到扬州,老爷和宝二叔断无不想方的道理;就是林妹妹,和宝妹妹也好,还可从中着力。”薛姨妈道:“不承望这些!宝丫头,只算你女婿没有回来就是了。”宝钗道:“他没回来,我还是他的人;他回来了,我倒不是他”说到这里,咽住着晕过去了。莺儿连忙救醒,遂同玉钏扶至房中歇息。姨妈等也都散了。
宝钗又恨又悔,又气又苦,整整哭了一夜。次早,便命莺儿收拾:“凡宝二爷的东西一齐撩下,只带自己的衣饰。至你,或在这里等二爷;或不嫌弃我,同我过去:听便!”莺儿道:“他待姑娘如此,我等他?”刚刚收拾得完,姨妈又差同贵来接。宝钗含泪到上房,辞了王夫人。李、平二人赶来送别,宝钗道:“妯娌一场,如此分手,我也不久人世,新人来时告诉他,我索性替他死了罢!”遂上车而去。
李纨、平儿送了回来,恰好贾政的信也到了,也有宝玉的禀帖:只说自己回来及堤工告成,并与黛玉以珠易玉的话,并不提宝钗一事。王夫人殊为诧异,遂将宝钗的事详细写上,要他父子出力圆全。过了半月,贾政回信来说:“顶替一节,本太荒唐;现奉明谕,万难抗违。况宝钗娶回家后,查勘家产,老太太归天,强盗打劫,虽不干他事,坐家命也太不好。现在两玉儿正在赐婚热闹时候,告诉他恐又闹别的缘故,所以信也不给他看,也不给他知道,太太也可不管。”王夫人看了,甚为纳闷。
贾琏又进来回道:“刚才北府里来说,林妹妹江南有信,仍要在大观园和众姊妹叙旧。先从北府里会转一万银子,托侄儿修办,侄儿回明,才敢动工。”王夫人道:“这园也坍塌很了。这银子够吗?”贾琏道:“够是够了,但还要建一阁供芙蓉神。”王夫人道:“这又奇,园里花也多,怎么单塑芙蓉神?”玉钏在旁道:“太太不知,这芙蓉神,宝二爷说就是晴雯妹妹。”贾琏道:“既如此,人也死了,那里塑像去?”王夫人道:“像不像由他!倒是老爷信上这么说,我如何对得住姨妈和宝姑娘?”贾琏想了一回说:“太太只说身子不爽,概不见人。等他江南来了,就怨不着太太了。”王夫人只得依计而行,托病在家。那园中也就收拾起来了。俗知宝钗如何,下回分解。
第五回 偿旧债一样葫芦 荷新封两般翟□
却说宝钗虽回薛宅,原想江南信来自然设法,那知半月杳然无信。正在暗里着急,忽见定儿一行泪一行告诉道:“我替二奶奶倒砂仁汤去,蟾姑娘吆喝着不要倒。我说,姑娘气息,略倒点儿不值什么!他说:‘既不值什么,你就去贾府里倒去,我这里轮不着贾府里奴才倒!’我还说,我就不倒,但蟾姑娘不犯生大气,奴才奴才的!蟠大爷听见赶出来,说我骂了他,踢我两脚,碗都砸了。还说‘什么好货?前因宝玉给他老子打了,就歪派我说了他坏话,参唆太太和我淘气。后来就靠着这个金呀、玉呀,阴谋诡计,对上宝玉,趁我不在家,偷偷儿嫁了去!就该长在他那里,怎么又回来?还叫那奴才秧子在这里闹’”定儿没有说完,宝钗“咕咚”一声倒了。莺儿赶忙哭着、叫着,姨妈和岫烟听得也来了,救了半日,宝钗“哇”的一声,吐了一口红,才醒了。
原来薛蟠自香菱死后,仍去找了宝蟾来做妾,诸事把持,连姨妈也常受气。薛蝌本有夙嫌,只得弄一馆,上议叙分发天津去了。邢岫烟性子最好,任他吵闹总不言语。惟宝钗是贾府的人,还让他些;今见奉旨休归,正想降伏,借着此事就闹起来了。那时,姨妈要教蟠儿理论,宝钗带病力阻,但自此卧床不起。一日午后,独自挣起来,坐在房里,听得外面道:“莺儿姊姊在家么?”宝钗就问:“是谁?”那人急忙进来请安,却是傻大姐。宝钗道:“你是太太差来的么?”傻大姐道:“不是,太太叫我到园子里剪花。恰好这两日工匠出入,外面园门开着,我趁便来望望莺儿,和他借条裙子。”宝钗道:“借裙子怎的?”傻大姐道:“二奶奶不知,林郡主与宝玉爷九月初三要回门呢,合府热闹非常。我想临时难借,故赶着来和他借定了。”宝钗道:“你们江南信还没到,你怎的知道?”傻大姐笑道:“二奶奶不知,信早来了。我听得他们说,就因你这里事,老爷不肯管,所以瞒着你。不然,那些修园的银子,那里来的呢?”
宝钗听了,就和衣倒下,不知不觉只见凤姐走来恭喜道:“宝妹妹,另对了亲了。”宝钗着急道:“你说什么话?”凤姐道:“你还装什么呆?你难道不知道?就是南京甄宝玉的二房!”宝钗发急道:“我的事都是你误的,你还刻薄我!”凤姐道:“别人怨我,罢了。你怎么怨我?我问你:假造金锁,说是金配玉的,是谁?坐在床上替人家赶苍蝇的,是谁?借衣妆棺,说不忌讳的,是谁?未做媳妇,先在上房及园中监察的,是谁?先打算兴园中利的,是谁?就是顶替娶你的时节,你不上轿,难道‘牛不吃水,强按脖子’么?”宝钗此时心中干急,又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