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且住下再商议。”

  正说着,里面这女子托着盘,盘里一碟鲎子,一碟灰蛋,一碟海蜇、土失,一壶酒,叫道:“哥哥。”那尤奇接来摆下;又覆身送出一碗南瓜炒豆腐,一碗紫菜鸭蛋汤,一瓯饭。湘莲留心看时,只见那女子穿着件白夏布衫,一条月白夏布滚边裤,一双小脚,生得发元可镂,肤白如脂,只脖子里一道绛痕,好似一条红线,尤觉心动。正要问时,朱贵道:“大人请用酒!我把这里光景,细细告诉大人。”湘莲道:“很好。”

  朱贵道:“这里那贼头本叫‘钻天龙’,就在天津洋面劫商被贾大人击败。南径后,遇一道人传授妖法,因在浙洋聚众抢劫。遇着官兵,就行起法来。--遍空黑雾,内有金蛇似的冲将过来,断不能敌,就自号‘黑雾大王’。他女人叫‘白雪夫人’,也有法术。前胜了大人后,正想去抢贾大人,不知来了几位仙女,不但破了法,并把大王伤了一目,现在在公馆养病;他女人却领兵在船上。大人不知,前日标下弁兵因雾势利害,假意投降的有三百余人。他连船派在中间,叫赵把总、钱外委管领。小的曾去看过他们,他们多感念大人恩德。只要大人寄信去,请得几位仙女来禁住妖术;我们奉大人从中起事,再请贾大人发些兵来救应,有何难破?破了再到下澳去,破他青霞小姐不迟。”湘莲大喜道:“你话不错!我写信去,贾大人也必依!但怎样通信呢?”朱贵道:“这里离普陀只廿里,只要烦尤大哥穿上鱼皮衣,一夜到了。明日请仙女们坐一只小船,到我们那边关上上岸。那时我还有妙计。”

  尤奇道:“去不难,我还要家里去商量商量。”湘莲道:“令妹么?”尤奇道:“正是。大人不知,他生的时候,我妈梦见大士,大士瓶里柳枝上忽跳下一仗剑女子来,说:‘我借你家里住几年。’我妈推没屋子,女子道:‘不妨,我仍要向柳枝上去的。’醒来生了他,小名就叫柳儿。自小总依着他使枪弄棍,自命不凡。我若不告诉他,他竟可嚷出来的。”朱贵道:“有一句话不敢说,横竖大人没有娶太太,他妹子品格儿也俊,大人何不先聘他做了二房?尤大哥自然肯出力;他令妹自然也不嚷了;自家一家人住在这里又便。”湘莲正合下怀,便把袋内剩下的箭抽来拿着,道:“我竟聘他令妹为正,若将来再聘者,折箭为誓。”慌得尤奇拉住,道:“大人说了便是。”柳儿自然更乐。湘莲修好了书,尤奇用油纸包好,又拴了一串倭饼,穿着鱼皮衣,赴水而去。朱贵又将秘计说明,湘莲点首,便辞回去,道:“大人连日乏了,安置罢!”

  湘莲送了出去,关门进来,见柳儿房门已闭,便去敲门。

  他里面道:“大人来意已知,功成不过一月,便可钦赐完姻,何必如此草草!”湘莲听了,更加佩服,自回房睡下。次日起来,一切面水、茶点,柳儿都已预备,一会又搬上饭来。湘莲拉住同吃,柳儿只得从权。饭后同在豆棚下,下了几盘象棋。

  听得敲门响,开出看时,是朱贵回来,道:“标下兵弁多知会过的,约定在东华寺会齐,随即去关上等候。”不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

第二十七回 番邦女转世联芳 状元妻故乡撒谷

  且说尤奇浮海而去,当晚到了。却值包勇巡查,见了柳家令箭并书,忙传进去。宝玉与郡主商量谁去?五儿上来道:“哥哥有难,我去救来。”原来五儿久与湘莲认为兄妹,倍觉亲热。宝玉道:“很好。你可带香、玉二人同去,芮珠也同去帮着,我这里一面差周姑爷来接应。”柳婉又挑八名女将,立刻开船,到关上已将未牌。朱贵接应进去,同到尤宅。

  湘莲一见,笑道:“我算定妹子必来!”便附耳将密计告诉他,他转告知香、玉二人,道:“这是军令!”二人把脸一红道:“如此,还得打扮!但单衣薄裳,兵器藏在那里?”大家听着呆了,柳婉道:“不妨,有我掷花为号便了。”二人忙到棚下,重匀粉脸,再整云发,各着一件西湖碧三镶熟罗衫,水墨纱三蓝绣的衩裤,三寸红鞋,外面各披一件青羽纱褶子,头上戴一个洋笠,随着朱贵进去。

  原来黑雾大王性最淫乱,所以借养病为名,与那些大脚科提婆裸逐取乐。那东华寺关本是私渡口子,黑雾因朱贵会溜钩子,特派管关。那日下午先来说道:“有两个南蛮女子,慕娘娘法术、私渡过来从军,还是领他去呢,怎样?”黑雾听了,道:“且慢!你晚上先领他来,我开开心再说。”故而一直领到里面,黑雾已坐守着,见了拉住手,仔细一看,竟有些像“伯嚭见春鸿、秋雁”光景,忙叫快备酒来。两边答应着摆上席来。他俩卸去外衣,十分妖艳,引得大王心醉神迷,又将湘钩横在膝上,弄出旧时姿态,道:“天怪热的,也叫他们散散。”

  大王笑道:“遵命!”伺候人等落得各去歇息。两个左一杯,右一杯,劝了多时,那大王已沉沉大醉。忽见空中掷下一茉莉球来,二人抢上去,一边一个将臂封住,只听“喀嚓”一声,柳婉已提头在手,道:“地下不是你矛子么?”三个人舞起兵器,一路杀将出来。到后门,朱贵正在探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