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 言到这里,已笑个不住了。娇鸾曰:“这事,侬也闻人说来。后来却怎地呢?”万宝曰:“谁知一宵雨露,花便含胎,后来遂生下个王子。后念人丁孤弱,使人迎至。母以子贵,封真妃。因其人别无所长,只解捻毫弄墨,诗文书画皆工,故现署翰林学士之职。” 娇鸾点点头,即唤:“ 蝶红鞴马,娭家与白娘娘交卸银粟去也。”遂与万宝各跨了马,出南薰宫,渡过翠微桥,至左教场,令军士运粟入仓。右仓在新锦里,名民信仓;左仓在古槐市,名安庆仓。时安庆仓尉漆甘叩拜了两娘娘,交割清楚,即着人运银入内库。另有紫藤象牙十枝,漆精十坛,小铜鼎十座。内库亦在玑镜门外,与户工秘馆相连。时万宝暂居这馆,邀娇鸾坐谈一会,娇鸾辞别回宫去了。宫人添香瀹茗,正在着忙。忽见两个女侍郎,拿杏花一株报喜。何谓女侍郎?凡给奉王左右着男子巾服者,知王欲幸何宫,先执时花一枝报喜讨赏,又名传花侍郎。娇鸾给赏去了,一面使人豫备御筵,伺候兼浴体的豆寇香汤。因自启镜台照了一回,不禁叹息曰:“我们这些人只解争强斗智自显功名,不知花无色则蝶嫌,女无色则人弃。即如我可娇鸾,凝酥削玉,自顾亦怜。扰攘 了 这 几 年。” 言 到 这 里,又 指 着 镜 中 的 影 曰:“当年的眉痕,不如是之芜乱也。当年的脸色,不如是之枯燥也。虽唇晕眼波依然未改,而髹髹云发渐渐的褪了许些。欲如丽华之光能鉴影不可得矣。总之年华日长,颜色日衰,今顾无知、万宝辈对影,转觉自惭吁可叹哉。” 蝶红从旁笑曰:“ 娘娘脉脉对镜,只是无端叹息,又不梳妆,为甚么呢?今七香豆蔻汤已具,请娘娘先临浴室。” 娇鸾长吁了数声,就浴去了。俄而春信催花,夕阳流翠。刚出浴,渐黄昏了,就镜奁重新妆扮起来。鸳钿罢贴,凤鼎重燃。回顾百宝龙灯,宫娥已遍上了。螭漏乍闻,羊车不至。等得不耐烦,不觉支床假寐。刚合眼,被宫人推醒,御銮已到了。娇鸾整衣出迎,王下舆拉着娇鸾的手,拉进里面。娇鸾先谢了恩,又谈些别后的话。摆上御筵,并坐而饮。王曰:“竹山、黄石,全赖妃子支持。只是枕边风月,疏缺了些,今宵补足罢。”交饮了数杯,微有醉意,催解凤裙,同交龙榻,所谓久别的恩爱,反胜新欢者耶。
  越数日,徘徊乡贡一长白女子,年四十以来,号厨精。王将拒之,玉后曰:“我后宫正少此人,何故拒之?” 王曰:“煮笋烹葵,脍鱼羹彘,非不可饱,然人人能之也。其人而曰厨精,则必于常味之外,究求味外之味,以争奇巧。我功业未成,而先引吾妃嫔以争口腹之胜,以为人生可胜之事,只此而已,不亦癫乎。不然,何争此一妇人而不相容也。”卒辞之。又一日,胡庐乡贡木工一、玉工一。王曰:“木工汝何能?”木工曰:“ 臣摩诃辛也,能造美人,饰以衣鬓,中有机,机 动 处,亚 身 偃 地,作 招 腰 舞 以 娱 王。” 王 曰:“偃师之流也。玉工汝何能?” 玉工曰:“ 臣能造至难造之物,置真 物 中,而 弗 能 辨 也。” 王 曰: “ 可 试 乎?” 曰:“可。”王曰: “ 几时可成?” 木工曰: “ 三日。” 玉工曰:“三年。”王曰:“昔宋公以千金聘一玉工,令造楮叶,三年乃成,置之真楮叶中,而宋公弗辨也。宋公怒曰,置真楮叶中而弗能辨,一真楮叶而已。夫待三年,费千金,而得楮树上之一叶,何所用之,乃逐玉工。今朕新即大位,无德及民,奇技者且退矣。” 亦逐玉工。又谓摩诃辛曰:“ 汝造美人能舞 能 移,此 意 造 兽 能 走,造 鸟 能 飞 乎?” 摩 诃 辛 曰:“昔武乡侯造木牛流马,为千古美谈,臣师其意而变通之,人且能为,何况诸物,惟王试之。” 王笑许之。三日成一鸟,亦木鸟而已。王曰:“能南飞乎?北飞乎?” 曰:“欲南则南,欲北则北。”王乃与之登观云之台,遥望眉山,环抱如带,辛乃纵鸟止于眉山之左,招之使回,复纵之止于眉山之右,及眉山之中。王大喜,礼辛以上宾,赏给丰厚。又一日,温平乡贡巫三人、医四人,南单乡贡医一人,同集殿阶。王曰:“ 医汝,何能?” 一人进曰:“ 臣内科也,号天医,望气于深帷之外,可以知吉凶。视色于无病之先,可以决生死。人已死,臣能生之。人既生,臣能寿之。” 王笑曰:“真天医也。”一人曰:“天医者臣兄也。臣兄用符不用药,臣则不用药而用针。曾于山中遇白骨,按其穴而针之,一针而声苏苏,骨节鸣矣。再针而颤巍巍,肌肉生矣。三针而气||,呼吸动矣。世多呼臣为地医。” 王笑颔之。一人破巾单衣,俯而笑王曰:“汝独何笑?”那人曰:“臣自笑臣术之拙耳。”王曰:“汝术如何?”那人曰:“天医能寿人命,地医能起白骨,臣人医也。平时惟惟求药之性,临症惟细察病之理,运用惟自尽医之心,三者虽不能至,心向往之。至于死生 寿 夭,造 命 存 焉,非 臣 所 敢 知 也。” 王 起 而 问 曰:“汝即南单乡所荐者乎。” 曰:“然。” 王曰:“ 汝良医也。”乃注其姓名于御案。又顾一青衣者问曰:“ 医汝,何能?”医曰:“臣军中之医也。箭镞深入者,能摄之使出,腹肠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