禽海石
[清] 符霖 撰
《禽海石》十回,清光绪三十二年(1906)群学社刊行。作者符霖,生平事迹不详。此书出版时标“哀情小说”。作者主旨言情,批评传统的“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”给青年男女造成爱情悲剧的罪过。小说作者把悲剧的原因归结到封建婚姻制度的束缚,以切肤之痛控诉其罪恶。这在当时是有一定积极意义的。对义和团运动,由于作者不理解,难免有诋毁之词,这也是当时普通文人常有的局限。小说基本故事情节未超出传统才子佳人小说的悲欢离合模式,其新因素在于它的悲剧性和批判性,还有对当时混乱社会给普通人带来的沉痛灾难有深刻动人的揭示。在表现手法上,全书用第一人称叙事,令人觉得作者就是在写自己的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,口气哀怨凄婉,造成了笼罩全书的悲剧气氛,比较感人。虽书中明确说《禽海石》小说是秦如华据自身经历写成的,但此亦小说家言,未可尽信,不能把小说人物秦如华和本书作者符霖之间画上等号。
弁 言
曩闻谭浏阳言:造物所以造成此世界者,只是一“仁”字。余窃以为不然。盖仁字之范围甚褊,未足以组织乾坤,纲维宇宙也。
余以为造物之所以造成此世界者,只是一“情”字。世界上一切形形色色,如彼山川人物、草木鸟兽,何一非情之所集合者?使世界而无情,则天必坠、地必崩,山川人物、草木鸟兽,将莫不化为冰质,与世界末日无以异。故凡生存于此世界者,莫不有情。
儿女之情,情之小焉者也。特是人为万物之灵,自人之一部分观之,则凡颠倒生死于情之一字者,实足为造物者之代表。是以善言情者,要必曲绘夫儿女悲欢离合之情,以泄造物者之秘奥而不厌其烦。
兹编为言情小说,可与天下有情人共读之。读之而能勃然动其爱同种、爱祖国之思想者,其即能本区区儿女之情而扩而充之者也。若如谭浏阳所言,则造物不仁,以人为刍狗之说,余当起浏阳于九原,请其下一转语。著者识。
目 录
第一回 恨海难填病中寻往迹
第二回 情天再补客里遇前缘
第三回 会龙华雪泥留旧爪
第四回 印鸥盟风月证同心
第五回 几许欢娱中宵顷绿酒
第六回 无端思剧何处觅黄衫
第七回 舐犊情深许谐秦晋
第八回 冥鸿见远忽去幽燕
第九回 烽火惊回前游成一梦
第十回 彩云散后遗恨结千秋
第一回 恨海难填病中寻往迹
看官,不瞒你说,我现在病到这般地步,我是搦定厌世主义,不想活在世上的人了。我的脑筋一转,我就看见我那最心爱最知己的意中人,一张鹅蛋脸儿,两道高高的眉毛,一双秋水盈盈的媚眼,一张樱桃小口,两边颊上还有两个酒涡儿,立在我的面前。忽嗔忽喜,忽笑忽悲,弄得我神魂颠倒,尽日昏昏的,如醉梦一般。咳!我这最心爱最知己的意中人,我与他只要有一夕之缘,一宵之爱,我这时还可以见他一面,我也不至于病到这般地步。否则,或是他除了我之外,心上另外还有一个人儿,我这时就不能见他的面,我也不至于病到这般地步。又否则,我除了他之外,我心上也另外还有一个人儿,我这时就不能见他的面,我也不至病到这般地步。
看官,可晓得我和我这意中人是被那个害的?咳!说起来也可怜,却不想是被周朝的孟夫子害的。看官,孟夫子在生的时,到了现在已是两千几百年了,他如何能来害我?却不想孟夫子当时曾说了几句无情无理的话,传留至今,他说:世界上男婚女嫁,都要凭着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。否则,父母国人皆贱之!咦,他全不想男婚女嫁的事,在男女两面都有自主之权,岂是父母媒妁所能强来干涉的?只要男女都循规蹈矩,一个愿婚,一个愿嫁,到了将婚将嫁的时候,都各人禀明了各人自己的父母,不要去干那钻穴逾墙的勾当罢了。如何为父母的可以一厢情愿去撮合他?我真不解孟夫子这样一个专讲平权自由的人,如何一时心地糊涂,说出这几句无情无理话来!自从有了孟夫子这几句话,世界上一般好端端的男女,只为这件事被父母专制政体所压伏,弄得一百个当中倒有九十九个成了怨偶。不论是男是女,因此送了性命到枉死城中去的,这两千余年以来,何止恒河沙数!只为是父母的权太重了,所以两情不遂的,是气死;两情不遂,没奈何去干那钻穴逾墙的勾当的,是羞死;两情不遂,又被父母捉牢,配了一个情性不投、容貌不称的人,勉强成了一对儿的,是个闷死。自古至今,死千死万,害了多少男女?就是我与我那意中人,也是被孟夫子害的!咳,我若晓得现在文明国一般自由结婚的规矩,我与我那意中人也不至受孟夫子的愚,被他害得这般地步了!如今男女两字上酸甜苦辣的滋味,我一一都尝过。我只恨世界茫茫,真没有什么离恨天、众香国是我意中人归真的地方。不然,我这一缕精魂,早已离了躯壳,飞向不知什么所在的地方去了。
看官,我被孟夫子害到这般地步,我已做了厌世派一流人,我还有什么絮絮叨叨向世人说个不了?只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