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那当家的尼姑唤做朗照,年可二十余岁,姿容秀丽,谈吐如流。所以宦家富室,无不走动。因值证空在古柏庵做了住持,郎照听得沸沸扬扬,远近传播,也即披了袈裟,到庵参礼。证空一见了朗照的姿色,拴不住心猿意马。朗照见了这样一个标致和尚,越做出妖娆模样。证空手执如意,指着朗照道:「出家一般,男女各别,何劳莲驾至此?」朗照道:「大师你说错了。既知一样修行,又何必分着男女。况千圣相传,只有一法,岂女不可得之于男,男不可授之于女耶。」证空听说,明知语中有因,遂慌忙留着朗照吃了斋,直盘桓至暮而去。自此,朗照哄引那内眷,到庵烧香。往来既密,彼此眉来眼去,弄得一团火热,遂乘着无人之际,留进内房,竟做了比目之鱼,并头之莲。有诗为证:
  尼不尼兮僧不僧,僧尼一样爱风情。
  移柴近火应烧着,枉了檀那供奉心。
  一日,庵中长老,俱到施主人家,做那三昼夜功德,单有证空并一道人在庵,便去约会了朗照。那一夜,恰值七月既望,皓月当空,明亮如昼。到了更深时分,朗照悄悄的将那房门锁闭,乘着月色,踅到古柏庵来。轻轻的剥喙数声,证空已是望得眼穿,慌忙启扉,接进内室。取出酒肴,饮了一会,就把朗照搂抱上床,那一番云情雨意,自然十分欢畅。正所谓:
  为尼为释难分辨,两个光头共一床。
  自此朗照潜住庵中,日则锁闭在房,夜则同衾共枕。一连三夜无话,到了第四日早起,证空为要登厕,穿上裤子,就急忙忙走了出来,竟忘记了锁门。也是合当有事,恰值黄在兹要讨烟吃,独自一个闯进房内。看见纱帐中光着头向里床睡着,黄在兹认道是证空,便把帐子揭开,向那雪白的屁股上打一掌道:「日高三丈,还是这般好睡么。」朗照又认是证空取笑,笑嘻嘻的掇转头来道:「你若不要撒屎,这些时也还睡哩。」黄在兹仔细一看,不是和尚,却是一个尼姑。朗照看见是黄在兹,羞得满面通红,忙把被单遮盖。谁想那毛松松的话儿,已被黄在兹瞧得明白。当下黄在兹惟恐惹祸,慌忙趋出外厢时,证空在坑厕上,猛然醒起,扯了裤腰就走,与黄在兹恰在廊下遇着。急忙问道:「你可曾到我房里去么?」黄在兹道:「我只在厨房里寻你讨烟吃,你却从那里来?」证空也不答应,如飞的走进房内。只见朗照双脸涨红,再三埋怨道:「你去怎地这样不小心,竟把房门开着,放那黄秀才闯了进来。今若被他晓扬开去,教我怎样做人。」证空跌脚懊悔道:「刚刚来迟得一步,若在房内遇见,我就结果了他的性命。如今放虎归山,必要遭他诈害,却怎么处?」朗照道:「我向闻此人不波生浪,最是一个不长进、惯会诈人的主顾,不是轻易惹得他的。今既被他识破,只索将些东西送去,买他个不开口便了。」证空点头道:「你的主意不差,只是事不宜迟,须要速去为妙。」便向匣内取出纹银十两,悄然走到黄在兹家里,双膝跪下道:「望念平日相与之情,包容则个。」黄在兹假做不知,连忙扶起道:「禅兄为着什么缘故,却做这般模样?」证空道:「小僧心事,已落在黄相公眼里。今特具白金十两,聊充一茶之敬。万望曲全,生死佩德。」黄在兹见了雪白的十两文银,笑道:「若是一个不相知的,适才弟即叫破。只因禅兄面上,曲为含忍。乃以厚仪见赐,反觉客气了。」证空道:「些须之物,聊表寸心,必乞笑留,小僧方敢放胆。」黄在兹道:「论起相与至交,断难领此厚恩。若以禅兄名誉素着,那人儿亦在宦室行走。若要两全,怎值得这点东西么?」证空道:「这个意思,实为轻亵。但因一时不能措备,容俟另日补敬。」黄在兹道:「吾料禅兄三年蓄积,不下千金。小弟也不敢奢望,只把一百两与我,便即放过,只当没有此事。」证空听说,虽则怒从心上起,又不敢挺撞,只得屈膝哀求。黄在兹微微笑道:「禅兄是个聪明伶俐人,怎不见机。若再要多,小弟就是一个没良心的了。若要短少,就是九十九两九钱,也不肯罢休。况小弟只当要了施主的,原不是禅兄的己财,何消如此悭吝。」证空知事不谐,暂为脱身之计,坚求宽限三日,定当如数奉纳。黄在兹道:「既属至交,要迟三日何难。但或爽信,弟将所赐之物,首于当事者。只怕禅兄更有些大不便了。」证空连声唯唯而别。回到庵中,朗照慌忙问道:「其事若何?」证空低头垂泪道:「一时失着,竟遭虎狼之手。尔我缘分,大都毕于今夕矣。」朗照道:「谅他只要银子,有何难解之事。」证空长吁了一声,也不答应,便将衣被物件,忙碌碌的收拾做了一包。朗照诘问其故,证空道:「我想此人,设心不善,就使今日买嘱了他,日后必要常受其累。为今之计,三十六着,走为上着。我与你今晚一叙之后,送你回庵,即刻便要飘然远去了。」朗照听毕,止不住眼眶流泪,不能割舍。闲话休提。
  且说当夜,两个上床,免不得又恣意绸缪了一番。将及五鼓,证空悄悄的起来,催着朗照起身,背了衣包,打从后门走出。送到半路,向着朗照道声保重,洒泪而别。遂从间道,抄到西关,急望嘉兴而去。
  再表庵中两个长老,那一日等到日宴,不见当家的起身,只得推门进去一看,只有家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