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,大吃一惊。那人伏在舱板,扯着雍洛衣服,哭喊道:“好汉救命!”
  雍洛听那人出了声气,仔细一看,知是被贼伤害的人,忙用手挽起道:“贼人已经杀尽,起来慢慢地说。”那人爬起来。此时陈音手提包裹,也进中舱。
  雍洛正要盘问那人,陈音道:“且把外面打伤的贼人绑缚好了,再问别的。”
  雍洛醒悟,寻了一根麻绳,跳到船头,把那大汉捆了,提进中舱,撇在船板上,与陈音坐下,问那人道:“尊兄哪里人氏?要向何往?”那人拭泪道:“不才姓桓名魁,忝为宋国乐正。吾兄名魋,官授大司马之职。此行要往吴国去见伯太宰,有密事相商。在濉阳动身就雇了胡的船,自己带了十二个从人。一路上那胡甚是殷勤小意。今日到了枫桥,我要趁风直行,他说他有要事,须在枫桥耽搁半日。我哪里拗得过他,只得由他。哪晓得他贼心贼胆,勾引强徒,到这荒僻地方,把我的从人一个个抛下水去。我吓得魂飞魄散,只喊救命,被一贼人一斧砍伤额角。幸蒙好汉相救,感恩非浅。从人死了不关紧要,我随身的宝重此时不及清检,不晓得有无损失。”说罢,也不问二人的姓名,只两只眼睛向四面闪的。
  陈音见了,只鼻子里哼了一声,向雍洛道:“你只问问这贼汉,那胡、刘良为何到了这里就罢了。”雍洛心中也是十分不快,便向贼汉喝道:“你叫甚么名字?把你与刘良这班贼人同谋的来由,从实说来!饶你不死。”那汉子呻吟着,答道:“我叫曹阿狗。那刘老大同胡老三,本不是此地人,五六年前到的此地。原只驾一只小船,常靠在枫桥地方。我有至好弟兄,叫陆阿牛,就是刚才被好汉打下水去那个,要算枫桥的头等好汉。刘老大二人同我们混熟了,便商量做那杀些不关要紧的人,劫些不伤天理的财。不过五七转,便换了一只大船,就把我们平日手下的弟兄做了水手,便阔壮起来,胆也粗了,手也滑了。且喜两三年来,上天保佑,事事顺遂。今天午后,刘老大来寻我们,说胡老三装了个大生意来了,只因有十几个从人,怕一时做他不下,约我们一同上船相帮,不想遇着好汉。这宗事我们只做过三五十转,今晚实系初犯。我还有一百三十几岁的母亲,求好汉饶命,再不同胡老三刘老大们一道了。”雍洛笑道:“三五十转,还是初犯?你的年纪大约不过三十岁,哪里有一百三十几岁的老母?真正胡咬!只是刘老大、胡老三同那阿牛都是你的好弟兄,你说再不同他们一道,我要你同他们一道去,才算得交情。”阿狗急急分辩道:“我平日是极不肯讲交情的,好汉不要错认了!”
  陈音与雍洛不禁哈哈大笑。雍洛道:“此处叫甚么地名?”阿狗道:“此地叫蓼叶荡,我们在这里做这宗事,才得十六转,实系不曾多做一转,求好汉原情。”陈音又大笑不止。雍洛道:“这宗蠢东西,留在世间做甚?”举起熟铜棍劈头打去,只听叫了一声,同着老大老三阿牛们仍是一道儿去了。桓魁见了,吓得籁簌地抖。雍洛还待要替桓魁处分,陈音立起身道:“我们去罢。”雍洛心中明白,随同起身。桓魁口里格格格地说道:“承你二位救命大恩,等我取几两银子送与二位喝杯酒也好。”二人不理,跨出中舱,陈音在刘良左肋拔了弩箭,一齐跳过小船。两个船家吓得哆嗦在一堆。陈音叫船家仍然开回枫桥,船家诺诺连声,将船撑转。雍洛道:“桓魁今夜在那船上一人没有,不晓得他怎样摆布?”陈音冷笑道:“我们今晚倒错救他了,这样的腌臢东西,管他做甚?”雍洛点头。陈音既不管他,做书的也只好不管他了。
  不过一个更次,已到枫桥。二人在船上消停一会,又叫船家弄饭吃了。
  天将发晓,雍洛取出二两银子,给与船家,船家称谢不止。陈音二人跳上岸,趁早凉行走。不止一日,将到济南地界,地名石牛铺。见许多人围在那里,雍洛挤人人丛中,见是两辆囚车,两个囚犯,一个老的,年约六十余岁;一个少的;年约三十余岁,都是垂头丧气。雍洛挤出来,对陈音说了,陈音道:“不关我们的事,管他做甚?不如在这酒店里买碗酒吃。”二人走进酒店,酒保递上酒菜,雍洛忍耐不往,向酒保问道:“门外这两个囚犯是甚么人?”
  酒保因店中无人,尽有闲工夫白话,便站在那里应道:“说起这话,是九年前的事了。那个年轻的名叫魏蒲,平日与一个名叫韩直的,专做些劫财拐人的事。九年前正月,他二人不知做了些甚么事情,韩直在家中被人一刀戳破小腹死了。韩直的娘,也在房中自勒而亡。过了两天,邻家才晓得。大家猜疑一阵,因为魏蒲平日是天天要到韩直家中的,近来不见踪迹,一定是他二人不是因分赃不匀,定是挟嫌伤命,便报到官府,派差去拿魏,果然逃得无影无踪。这情形越是真了,便四处搜缉。直到今年四月,始在那个年老的囚犯家中拿获。年老的姓江,名叫江诚,平时专做些窝盗分赃的事,无恶不作。上年三月里,他窝藏的人拐了田家的女儿到家,逼作媳妇。田家失了女儿,告到官府。后来漏了声息,打探的确,官府派了兵役,围家搜拿。不但把田家的女儿搜出,领了回去,连魏蒲也一齐拿获。如今是解到府里去,大约一讯之后,就要斩头。倒是一个绝好的果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