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计赚也。特不知伉俪和谐时,何以酬我耳,———恐纨扇之捐,不待秋风以后,而白头之吟,终为茂陵女子也。”生矢日以自明。女于是备车马,具行李,启箧,以两扇授生曰:“此坤灵开阖扇也,持之可以蔽形。”命生即往写图,“伺间以扇授女障面,徐行而出,旁人并不之见也。登车疾驰,可相会于城南十里外垂杨树下。”生从其言,授扇时,女嫣然一笑,若早已默喻其意者。驰抵女所,日犹未晡也。香禅见女,笑拍其肩曰:“阿菱即欲从男子私逃,胡再不谋,乃施此狡狯神通耶?”菱香曰:“子今亦窃汉来矣。”两涉嘲笑,生并不解。二女因商曰:“不如泛海还西湖。”遂掷带水中,化为巨舶,生偕二女并登,稳若家居,但两耳闻风涛声不绝。既暮,仰视星月皎洁,须臾,隐闻鸡犬声,听岸上乡音甚熟,则已在涌金门外矣。生后结庐西湖之畔,隐居不出,与二女终老云。
卷 六
夜来香
夜来香,北里之荡妇也。以一身博朱提百万两,然卒以穷死,藁葬丛冢。夜来香本良家女,姓秦,小字阿香。产于维扬而寄籍于金阊。久之,专操吴语,服饰皆效苏妆。姿本妖艳,而尤工内媚,以是见之者,无不色授魂与。初许字于县中小吏,闻其家贫,仅给三餐,香殊弗愿也。左邻有徐氏子者,固佻达少年。衣履华焕,状若贵家子弟,貌亦翩翩自喜。与女相遇于巷口,四目注视,两相慕悦。香以女伴同在,末由通一语也。女伴中有薛九娘,与徐为中表戚。俟徐去已远,谓女曰:“此窃玉偷香高手也,生平相识不知凡几。伊所欢柳琼枝,勾栏翘楚,常以夜合资赠渠,世间便宜事被渠占尽。他日不知何家女子消受此闺中福也。”女闻言,心默识之。
一日,女倚门小立。徐过其前,瞥睹女,驻足停睇,手持烟管,趄行近,向女乞火。女父母适并外出,招之入室,鸨合狐绥,遂成缱绻。由此时蹈隙一来。女房墙外固巷内通衢也,窗畔有树一株,枝叶扶疏,攀援可下。宵静更阑,约徐自此出入,渐为邻里所知,秽声四布。女料孽缘不可久恃,谋与宵遁。初至金陵,居于逆旅。囊中资固不丰,数月告罄,仰屋吁嗟,无所为计。徐与博徒施五善,见女艳之,谓徐曰:“此天仙化人,苟肯鬻入章台,何忧不千金立致?”徐以为然,施五作介绍,售于钓鱼巷龚妪,以八百金署券。诳女泛秦淮,藉作消遣,既抵利涉桥,竟登龚家水阁,丁字帘前,鬓影波光,别饶雅趣。诸姊妹皆出观新人,咸啧啧叹羡曰:“好姿首!”自愧弗如。女睹此景象,知为所绐,急觅徐,则徐已得资去。女大哭不欲生。龚妪抚慰再三,导入房栊,则帷帐之华,衾褥这丽,生平所未睹。爰启箧笥,衣以炫服,笼以金钏,谓之曰:“此间来者,皆豪富贵公子。若为所赏识,所掷头动难计算,金玉锦绣,何患不堆积满屋也哉?况今日拥潘安,明夕对卫,温柔乡艳福,安知不为汝所占尽哉?”女闻言,意颇歆动。诸姊妹又来殷勤相劝,以此遂安之。
女既堕平康,艳名噪一时,枇杷门巷,车马如云,而女颇身价自高,非鹾茵,不轻接见也。丁娘十索,惟意所欲,苟不盈其溪壑,即以闭门羹待,以后不得复望见颜色矣。人亦无敢忤之者;即极吝者一觌女面,往往立破其悭囊,倾筐倒箧,所不惜也。有某军门,自徼外凯旋,携资巨万,欲觅阿娇贮之金屋,有绳女之美者,遽往观焉。一见嬖之,日夕在女所,不复出。挟之游西湖,有大员往拜,窥见后舱有妇女,疑军门偕内眷同来,即遣女使问安,女居然以如君自居,犒赏优渥。偶行于六桥、三竺、孤山、岳墓间,见者疑为神仙中人,不知为北里尤物也。军门前后赠遗无算,并为之脱乐籍。拟纳为小星,终不可,盖不屑居妾媵列也,卒以不欢罢。
女由此自立门户,购丽姝,蓄艳婢,臧获数十辈,颐指气使,享用之奢,于大族。别墅于莫愁糊畔,回廊小榭,雾阁云窗,可入画图,花木泉石之胜,甲于一时。凡遇心许之佳客,则招致其中。女渐欲亲书史,爱风雅。少时曾听祝安甫公子弹琴,音韵抑扬,泠然旨远,思学之而未能也。闻听桐居士深于琴学,以重金聘往,习之三阅月始成,所奏亦非凡响。渐识字,能作小诗。甚敬爱文士。每值秋试之期,上下江文士毕集,必于别墅设盛筵,招邀知名之士前来赴宴,赌酒评花,赋诗联句,殆无虚日。有贫者,则供其行李之乏困;或有录遗被斥者,则为言之当道,仍得入场获隽。因此女爱才之名满人口,大江南北传为艳谈,群欲识一面以为荣。女自号香严仙子。明眸善睐,粉颊生妍,貌既绰约,性尤倜傥。每至酒阑人散,客去留髡,薄解罗襦,悄剔银之际,觉个中销魂荡魄,虽成佛登仙,不足方喻也。好事者群称女为“夜来香”,演《十香曲》以赠之,
其一吹气如兰麝,临风解玉□。
夜深索杯茗,枕畔口脂香。
其二委地云鬟重,临窗卸晚妆。
银□斜背坐,微送鬓丝香。
其三耳鬓斯磨际,凭阑小语长。
被疑花送馥,不道是衣香。
其四玉颊朝霞晕,冰肌夜月凉。
偷从偎傍处,领取粉痕香。
其五豆蔻梢头绽,鸳鸯叶底忙。
双峰高并处,滑腻自生香。
其六玉体横陈夜,巫山梦楚襄。
醒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