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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-淞隐漫录-清-王韬-第34页

备极轩敞;四周皆小室,环以回栏,一院凡室三十有六。奴指谓生:“第九室为生下榻地,第十室乃芳蕤所居也。铜环既叩,双扉遽辟,一女子出迓,玉润花嫣,丰姿秀丽,裣衽致词,询生来意。生因白芳蕤遣骑相召,故尔至此,兼述中途相失之故。女曰:”芳蕤侬旧时东邻姊妹行也。是室为渠入市憩息之所,君少待之,渠必自至。“阖扉遽入。生视室中陈设清雅,古鼎香炉,位置精洁,窗明几净,不著纤尘。辰午酉三时有馈餐者自外至,烹调甘美。居已十日,女杳不至。日夕与邻女闲话,始知女姓麦,名,粤东人,而产于燕北。其母为西人外妇。幼时从母出洋,曾居日东学歌曲、习琵琶,能效天魔舞,身轻,人戏呼之为”飞燕后身“,因字燕娇。及旋中土,舟覆遇拯,辗转至此。初与芳蕤同居一村,女红之暇,授以诗词。女为易其字曰”亚兰“,谓之曰:”妹后日回华,如尚念我,可写妙法莲花经千卷,投之洪波,我自能得。即此所以报也。“数月前,女忽令亚兰寄居于此,曰:”汝意中人不日将至,从此当再履尘世,以了前缘。“逮生来,始知女言有因,但不解从何撮合,以此身将属于生,举动之际,悉以礼自持,从无一亵狎语。生亦敬惮之,弗敢犯。一夕,忽有伟丈夫排闼直入,曰:”奉氤氲使者命,送汝二人归家。“即乘以车,扬鞭捷驶。俄闻鸡犬声,灯火万家,已在漳州城外。
初生之应试榕城也,寓斋无事,生友戏以前人诗语卜生之获隽与否,偶得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”二句,不解所谓。及归,生妻已没,其言乃验。
凌波女史
凌波,字步生,一字印莲,仁和人。父固名孝廉,由大挑得官知县,需次苏垣。应官听鼓,宦况萧条。女生时有异徵,盆中莲花萎而再发,忽开五色,香韵欲流。自幼即喜识字。授以唐诗,琅琅上口。母亦大家女,精刺绣,花鸟草虫,无不逼真;楼阁山水,亦复入妙,璇闺巨阀,得其片幅尺缣,珍逾拱璧。女得母指授,亦有“针神”之目。稍长,丰姿秀逸,态度娉婷,几若神仙中人。远近世家子闻女名,求字者踵相接。女父惟此掌珠,择婿甚苛,悉婉辞之。故年虽及笄,犹待聘也。女之表姊曰李贞瑜,字碧玑,长女仅一岁,时往来女家,固闺中密友也。纤长短,约略相同,衣履往往易著。私誓后日当事一人。李父早逝,家固中人产,负郭田数百亩,足以自给。
一日,女偕李偶游留园。园距泊舟处尚数十武而遥,莲步纡迟,徘徊门外,瞥见一少年子,丰标峻整,器宇不凡,不禁神为之夺,俯首他顾。生见女回眸注视,径趋而过。既进园中,小坐瀹茗,生又从二三人自窗外过。李谓女曰:“此我家东邻生陆蓉士也。文才富赡,屡冠邑军。昨得读其诗词,清新俊逸,群以谪仙目之,闻尚未娶。”因俯女耳言曰:“如欲择人,此君当可备选。”女红晕于颊,不作一语。迨登舟,生已在邻舫。生虽与李同巷,颇闻李女貌美,从未得一见;今骤睹二娇同舟,正如尹邢嫱旦,堪相伯仲,暗遣仆僮私询之篙工,方知即李女也。媒求娉,竟下玉镜台焉。逾年成婚,伉俪间甚相得。花间觅句,月下联吟,闺中之乐,固有甚于画眉者。
女闻李归于陆,微知是生。李嫁后数月,以事探女。时后园芙蓉盛开,红紫烂熳,有若锦屏。女父母置酒宴赏,令各赋诗。女诗先成,后四句云:
碧桃红杏羞为伴,紫蓼丹枫未许同。
江上孤生怨迟暮,那堪摇落对西风。
盖自悲不遇而默有所感也。偶翻李画箧,得《和鸣集》,皆闺中倡和之作,读之泫然,曰:“姊得所归矣。”自是女恒郁伊寡欢。感时抚景,无非愁音;触物言情,每多凄旨。无何,生捷秋闱,挈眷属至京师,李遂与女别。女望月有怀,寄诗碧玑,云:
月仍去年月,人异去年人。
远别已千里,清辉共一轮。
慈云江上隐,芳草梦中春。
此夕难成寐,萧然独怆神!
其他断句如“似弓新月初三夜,如翦春风十八年”,“入秋燕似无家客,过雨花如堕泪人”,皆凄惋可诵。
李既远去,女益复无聊。适女父委署松江华亭县,遂移家云间。女闻九峰三泖之地多胜迹,买时作近游,多不惬意。一日,回舟日暮,夕阳衔山,月影挂树。忽一小艇冲波翦水而至,呼女舟少停。女以为必署中仆从,既近,则一黄冠者流,踞坐船头,羽衣鹤氅,神采奕然,见女俯首致礼,隔舟以书一卷授女,曰:“归学之,当有所得。”言讫,舟去已远,晚色苍茫,莫辨所向。女返至闺中,挑灯展阅。书内大都言太阴炼形之术,女殊弗信,姑置之。然自此女食锐减,香肌瘦削,骨立神消。女自知不起,出书略学习之,颇有所悟。一夕,忽梦前日道士畀以赤丸,曰:“服之可以葆神固体,历劫不变。”复授以玉盒一,中藏白丸,曰:“善藏之,此返魂丹也。可使意中人再生,同享清福。”女梦中唯唯,再拜受之。晨起振衣,赤白二丸果自襟袖间出。乃自服其一,而以玉盒佩于身。越十日,女竟绝粒,衣履一切皆自妆束,请于父母,即瘗之神鼍山麓,不必归骨故乡,趺坐而逝。女父母从其言,并为树一碣曰:“武林凌氏印莲女史之墓”。
碧玑之从夫入都也,恒与女书札往还,诗筒络绎。后知女患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