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人声价中人貌,绝似金陵马四娘。

  严月琴,居昔日尚仁里二弄。貌不甚艳而酬酢极工,户外之屦满,岁入缠头不下万金,私觌之礼尚不可数计,以是为北里雄。说者谓其素女房中之道,其或然与?考明沈德符《敝帚斋余谈》,言金陵妓马守真貌仅中人,而艳名远播。然则古今来声誉标榜,类如此尔。

  一曰李巧玲。

  曾见垂髫度曲时,丹青难画此娇痴。

  伤心嫁与黄□绰,沟水终教怨别离。

  李巧玲,吴人。色艺俱优,豪谈善饮。予见其十六七岁时,鲜妍朗润,正如初日芙蓉;娜轻盈,又似三眠杨柳。盛名既久,一旦厌豪贵不事,而托体于黄伶月山称夫妇者十余年。今复为黄所弃,玉悴花嫣,竟不识于何证果。佛家有所谓自造之因者,其指此耶?天南遁叟曰:余《海陬冶游录》中曾记巧玲事,大抵相同。当其盛时,刚斋主人曾以千金定花榜,姬为之冠。乃不转瞬间,散花天女竟作鸠陀状,艳谈花月者,当作如是观。

  一曰边金宝。

  柔姿婀娜冠群芳,绝色由来是祸殃。

  怪杀吴刚修月手,百龄倏忽付寒簧。

  边金宝,本姓刘氏,以隶边称心家,故咸称为边金宝云。韶倩慧丽,仪态万方。戊辰己巳间,艳名噪甚。某观察以巨金购之,未及五稔,而观察遽以疾逝,盛年凋谢,盖不仅美男破老矣。

  一曰胡桂芳。

  一日三秋意太浓,几回花下滞行踪。

  词人枉自吟红豆,毕竟芳心恋芷侬。

  胡桂芳,海上弹词女也。貌不逾中人,而善自涂泽。某征君极嬖之,西笑长安,期为屡易。然桂芳性荡佚,颇以征君齿长为歉。时有京优张芷侬者,脱籍南游,为某太守主田租出纳,少年伟丽。桂芳乐从之戏,不责买笑之资。征君虽心之,而无可如何也。

  一曰小阿招。

  籍甚登场小阿招,花冠璀璨扬鸡翘。

  周郎顾曲温侯戟,道是英雄却是娇。

  小阿招者,帽儿戏中之小生也。当同治戊辰己巳间,沪上犹盛行此戏,新北门外多有之。地颇湫隘,雏姬二三人装束登场,演诸杂剧,大抵以能歌昆曲为最上,小阿招则其尤著称者也。绮龄仅十五六,顾盼多姿,歌喉如莺啭谷,酝而出之,其摹写尽致处,若亲见古之人而与之周旋上下,故观者恒摇精动魄,不能自已。又善主觞政,欢场酒座中,遂无不以得小阿招为乐者。乃相去仅十余年,而其人已杳不可即,昔之氍毹布座,今尽变而为市廛,且有不能指其故处者。沧海桑田,曷胜慨哉!

  天南遁叟曰:当庚申辛酉间,江浙沦陷,凡士女之自远近至者,群萃于沪渎一隅。重开香国,再辟花丛,其在城中者,亦复舍彼而趋此,由南而徙北,弹指楼台,几同蜃蛤;塞空世界,尽是琉璃。嗟红粉之情迷,觉金银之气溢。吁!其盛矣!余于其时虽亦谈北里之风月,访南部之烟花,逐队随行,寻芳买笑,然而闲情徒寄,绮憾难平,方且欲绝温峤之裾,著祖逖之鞭,击渡江之楫,挥回日之戈,投笔从戎,上马杀贼。所志未遂,弥怀郁伊,此所以散弥天之花雨,如坐摩登;聆遍地之笙歌,如参梵呗。犹浮云之过太虚,无痕可迹;若止水之印明月,澈底皆澄。文字之障,概从屏弃已。在昔蛾眉谣诼,同是伤心;而今马齿衰残,不堪回首。五千里外,老友书来,熏香百回,摄具再拜,展读未终,不觉悲从中来,欷弗置。即此一编之艳志,足补我廿载之绮游矣!

  二十四花史(下)

  居士,即向所称花影词人也。工诗善词。所作古文,瓣香庐陵,盖于桐城望溪间参一席焉。于经尤精小学,每谈文字禅,必高踞最上乘,或谓夺戴凭席,折朱云角,洵无多让焉。以是名闻远近,大江南北,无与抗手。当轴知其才,必多方罗致之,延为幕府上客,游屐所至,虚左以待。偶有不合,拂袖径去,人于是咸高其品。余之识居士,盖在壬午癸未两年,订车笠之交,结苔岑之契,多追逐于酒旗歌版间。余于同治壬戌浮海至粤,光绪己卯言旋沪上。金樽檀板,重入欢场,席帽鞋,复寻故迹,从此迷香洞中,遂有王郎题壁诗矣。余之相识,大半为居士所知。停车访艳,载酒看花,殆无虚日。护持风雨,具有同心,拯拔沈沦,徒成痴愿。此编所纪十有二人,皆光绪以来事。首李湘兰者,以其端操似桂珠而福过之,绍前美风后媛也;终以李琴书,一顾之恩,同于一饭,以是为有榛苓之思焉。嗟乎!鹣山鲽海,十年怀不字之贞;象管鸾笺,千古作伤心之语。敢云红粉,可托知音?欲浣青衫,恐多古泪。吟来春恨,适符花信之风;话到秋思,定化莼边之雨。

  一曰李湘兰。

  小楼风雨话酸辛,青眼曾怜失意人。

  却扇诗成侬愿慰,感甄不赋洛妃神。

  李湘兰,本姓施氏,小字三宝,一名沅南。通州人。幼为常熟李锡亭养女,遂从其姓。李先有之女曰佩兰,习弹词,业有声。湘兰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