苦,如今表过先生不提。
且说,华如到了苏州,并无一人认识,只得寓在客栈。打听,打听苏州人才济济,非有大帽子来头,即候补十年、廿年亦无差委。候补人员苦得不堪,即不雇家人,所有烧锅、打灶即令自己的太太、小姐做了,其如分文进款皆没得的。候补的苦不住,大半亏空了一身。到得每年三节账逼来,个个逃走。后抚台设法除了候补道,每月给薪水,不考外,其中小班以下,按月出些策论题分班考试,其赏号多则二、三十两,少亦有四两。不知何故?独知府不准与考,亦无薪水,且知府一班,人多差少,这华如见了这个苏州场面.不觉走投无路。然来了,只得住了。
次日,徼凭并呈递履历讫,然后各处拜了同乡,岂知,浙江人在江苏官场甚少,同乡之情亦是寥寥。次拜同寅,岂知,同寅中亦是你忌我妒,若是一个缺出了,钻头密缝早已得去了。华如无法,只得与他学生,候补知县名叫孔芳时常来往。又静候半年,渐渐带来的钱去了一半,一切名胜游宦之处要花了钱的,皆不敢去。又住了一月,又无动静,心想:“只好俟上衙门,期再面求。”谁知,一月中抚台示谕候补班:
“如无公事,一概止辕”。
华如弄得无法,只得想着京中有来头的与他出信,无奈,远水不能救近火。不数月,带来之数又用完了,只得想当衣服,又想想:“我这个堂堂知府,如何自已能当东西,又不便令家人去当。只有在我处时常与我做衣服的裁缝人尚稳实,不如令他去当了儿件,用完再说。”
于是又候了几日,不料有几个相好的朋友荐了人来,要住在华如处谋馆地的,于是,华如费用又增了。心中恼恨,口中只说不出来,要想个法子弄他去。等弄了法子时,这朋友荐来的弄了去,家乡内又有自己的亲戚来,又住下了。
这华如便弄得失魂落魄,只得仍托人走路数,营谋了数日,上司似有应允之意,等等,札子又不下来。停二天,闻得人说,又被他人夺去了,这华如便同白日见鬼的一般。然明知上司以候补人员太多,多不能安置,却不能不去上衙门。但华如每每坐在官厅上,那有差委的同寅无不趾高气扬,说话便高高朗朗,所说的尽是公事,别人插不得口,又说:“何人差好,何人差不好。”
华如听了,只得假做应酬。起先,有差委的同寅听了不理他,华如自觉无颜,又照前,设为问答再说一句,这有差委的同寅便答华如道:“你未得差过,我们事情你不知道的。”这话便明明奚落他不得委,华如听了无地自容。以后,华如便官厅上不敢去,诚恐见了有差委的同寅,又被他耻笑。无奈何,又只托人求上司说:“自要票见。”上司准了。
及至去见上司,衙门的下人即便问:“有何公事?若无公事不好拿帖子上去碰钉子。”华如听了,自想:“我要求差使,候补人员哪有公事。“那人,见华如半日不言语,便知是求差使的,不理华如,一径去了。过了一日,华如再去求见,亦被衙门中人百计刁难。华如又气又发恨,但不敢恨,只得善言开设。统计八、九月来,华如尚是有京信的,只见了三次仍无委。
华如自想:“我这般钻菅,仔细想想,亦可算得奴颜婢膝,丧尽廉耻,并妻子面前亦不敢说。我这读书人骨头生定的,不知,何以在上司前,求了一回差使,便觉得面红心跳,不知,他们这些求差使的,三番两次,绝不知羞耻,可知,这人别具一副心肝。”又说:“我自从到苏州,见官民总讲究洋务,我从前不懂,及后听得多了,亦觉有理,若真个用得有实效,中国所重的时文便要毁灭了。我并见有讲究洋务得些差委的,并见有讲究洋务从白身保举到道府的,真真世界变而又变。从前老辈若是听了这些古怪稀奇的事,不说与他听,他亦不信,不令他亲眼见,他亦不信。”
这华如到了这时,便有点要学洋务的意思,又看见江浙滨海的地方,不时有海盗抢劫人命,日日见报,便亦留心海防。
这日,正拜客过路校场路上,见绑过一队犯人,内中有数人认得,仔细一想:“这不是我家从前的家人,名叫曹小鬼及章福一班人么。原来,平日受我家恩典,到患难时,便不顾主人死活一齐走开,却不知为何做了强盗?如今却犯了杀头的罪。却不现在他眼里么。”
华如一路回寓,着人探探,果是曹桂,别号小鬼与章福二人。就是前数年看见赵姨娘脚小与她相好的,到了长毛来时,犹恋住赵姨娘,意欲先淫而后掳,不料不能到手。长毛一到,赵俏菱却遭着了长毛手里,章福便混入土匪中,与曹小鬼先后入伙。初时未做海盗,却随着长毛后头,长毛过去便亦结队成群,打家劫店。及至乱定,一个曹小鬼便寻了小生意做。一个章福吃上鸦片,自己又无执业,先时尚是小窃,后得了甜头,遂大胆至江苏崇明做了海盗。
一个曹小鬼,得了女人脚小的趣,在逃乱时,又搭一个脚小的妇人,遂将此妇人拐带至太湖,租了一小屋居住。曹小鬼亦无执业,弄得三餐亦不能济,这小脚妇人亦不能寻些妇人应做的生活做做,却终日只说:“曹小鬼无用。”又说:“你不能赚钱供给我,为何将我拐到这里?”日日咒骂。曹小鬼爱其脚小,说:“此种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