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叫,可恶!
  就叫陆升拿着老爷的名片,请保甲局办去了。”双琼道:“有这等事,实在可恶!必得警诫警诫,你回来打听怎么办法。”明珠答应着去了。
  原来断肠碑这般人物,虽非花神降生,后来亦难结局。即如仙露这人,可为榜样,以后诸人,作书亦难细表。当时双琼见明珠,便把《牡丹亭》藏好。这日是十二月二十六日,天时极短,已是晚上,天气寒冽,西北风极大,忽然下起雪来,片片鹅毛。一回儿地上通白了,明珠又进来说道:“姑娘手炉里的炭饼恐怕要熄了,我去换了一个。太太说今儿天冷,薰笼里要多放些火,已经在那里烧了。”说着,只见老妈子送了一盆炭火来,明珠夹着一个小炭饼放在手炉里,仍旧送到双琼怀中。
  老妈妈把薰笼加好,方才出去。双琼叫明珠把窗上暖帘下上了灯,一回又叫取了一件大毛紧身衣服出来。明珠就侍候换好,自去熨衣。双琼独坐在薰笼旁边,颈上围着一条西洋绒毛巾,手里抱着一个白银时式花小手炉,默然不语。听那窗外的风越刮的大了,心里发烦,便立起来,把身边挂的晶蟾从里头衣襟里摘下来,看了一回,又挂好了。总觉得心里不舒服,不知道要怎样才好。就走到书桌上放下手炉,取了一张纸,提了笔,填下算子一解云:风雪满长天,大地山河冻。瘦影伶俜不耐寒,独自薰篝摊。
  寂寞尽楼,人间煞江南梦。若许红妆索笑来,侬兴梅花共。
  又前调题《牡丹亭》曲道:
  生死梦中情,邂逅空相遇。不在梅边定柳边,忍把离魂赴。
  间看自挑灯,读罢浑无语。姹紫嫣红付断垣,总是伤心句。
  一回脱了稿,重读一遍,心中稍觉畅快,把他来录在稿上,明珠正在那里熨衣,便道“姑娘这几天看你不大舒服,却为谁来?莫要闷出病来。”双琼道:“你嘴里混吣些什么?我有什么不舒畅的?谁为谁?你到为谁么?回来我回了太太打你这小蹄子!”明珠笑道:“婢子为着姑娘病,故问一声,姑娘倒埋怨起来了。”双琼道:“我病不病,与你什么相干?我死了,你也不用管我。”明珠道:“罢了罢了,索性说出这许多来了,年尽岁末,死了活了的,也不知道忌讳。”双琼道:“我就死,我立刻就死,我便死了,你便怎么呢?”招得明珠倒哭起来,说道:“好姑娘,我是爱惜姑娘的好心。仙露这个人想老公出去了,就剩我一个,求得姑娘天长地久百病不生,我是打谅要服侍姑娘一辈子的。”双琼听了伤心,也不觉泪珠儿滚下来,明珠叹了口气道:“我的心但求姑娘自己保重自己,姑娘身子又是娇弱,三灾八难的。这个肝气病已经起了一年多了,现在虽久未发过,也须调理才是,这个太乙丸还得再吃吃。”双琼道:“不用说了,你就把这太乙丸拿来,我再吃些,再倒一杯温水来。”明珠道:“待我将手里姑娘的衣服熨好了再给你吃。”于是停了一回,折叠放好,然后伺候吃了丸药,又把薰笼里火拨了一回,仍旧薰好。双琼又看了一回书,只见程夫人的丫头娇红过来请吃晚饭,双琼就到母亲处。程夫人道:“你父亲寄一封信在这里,叫你保重些身体。你哥哥现在京中,说就要回来的。等回来的时节,要让他成房。成了房,再叫他到省禀见呢!不过正月里检不出好日子,刚才据杨先生说早则须二月十九日才是吉期呢!
  我想也只得依他,我已命陆升写了信告诉你老子去了,不知道他能到家不能到家?你把这信看去。”双琼就看了一遍,道:“现在已是岁末,新年里也有些年事,须过了初十后方闲。哥哥不知几时回来,我家又没男子,这一个月赶起亲事来,也忙死了,何不请一个人来帮帮忙?”程夫人道:“还等你说,萧云哥哥现在上海,他这人精细,有才干,很妥当的。我已命陆升打电报去请了,请他今年就来,他家眷都在本籍,叫他就在这里过年罢。”双琼道:“这是更好,恐怕早晚要到了。”当时晚饭已排上来,双琼吃了一碗饭,也就不吃了。程夫人道:“为何吃得甚少?”双琼道:“够了。”程夫人道:“老子叫你保重身体,你吃这一些,今儿香粳米粥熬得很好,乖乖,你再喝一碗罢。”双琼见母亲爱他,只得再喝了半碗粥,漱了口,擦了脸。程夫人道:“从今以后,你最少得要吃两碗饭,晚上就一粥一饭也就罢了。”双琼答应着,又谈了一回,回到自己房里。
  明珠正在吃饭,说道:“姑娘参汤方才煎好,暖在鸡鸣炉上,自己倒罢。被已铺开了,不要就睡。今日天冷,回来我去装了汤婆子来暖暖脚。”双琼道:“也好。”就走到那边喝了一杯子参汤,把新年里用的鞋帮花活计在灯下做做。明珠道:“这个等我来做罢,姑娘就看看书便了,低着头又要嚷脖子痛。”
  双琼道:“我做一回,你再去做。明儿要赶成的,过了明儿就要过年了,女工东西都要收起。”明珠道:“不消吩咐,我今夜要做好呢!”双琼做了一回,觉得颈项有些酸,就停了手。再喝了一杯参汤,明珠吃饭已完,也去倒茶喝,双琼道:“参汤还多得很,我不喝了,你去喝了罢。”明珠道:“姑娘的我不要喝,回来夜里姑娘要喝,又没有了。”双琼道:“还多呢,你要喝,我来倒给你喝。”明珠笑道:“多谢姑娘,折福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