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说再来送考。知三陪着兰生,谈谈考事,讲讲文章。到了十一夜,众人送兰生进常十二夜深,又来接考。兰生在场里,到也安心作文,承珩坚所嘱,刻意求新。那县尊本来爱才若命的,看了这一篇文章,击节欢赏,就浓圈密点的批道:“按时势以立言,议论纵横,上下千古,至其措辞布局,力矫平庸,慷慨激昂,尤有石破天惊之势。次清真雅正,诗工切不福”就置了一个批首。因有一个幕友力争,说文章固佳,终是偏锋,第一名宜取纯正之作,以端风气。于是抑置在第二名。发案之日,知三等同他看案。见取置前列,飞报到寓。见报子已在寓中,顺唐在那里开发喜赏呢。兰生自是欢喜,佩镶打听第二名是姓顾,但不晓得兰生名字,心中虽喜,尚在疑虑。后差人到兰生寓里打听,方知确实。于是真正喜欢,把心上事放下了大半。报到家中,顾母许夫人也欢喜得了不得,重赏了报子。传谕兰生:复试,好好用心,挣一个第一,身体尤须留心。一面叫顺唐写信到横滨去报喜不题。
  十七是初伏,兰生果然静养寓中,有时与知三谈谈心,不问外事。复试后,出场,果然取了个第一。阖家上下亲友,愈加欢喜。后来正案仍列第二名,其时顾母之腰疽已成。司香旧尉写到此处,万分为难,因书中两个要紧的人,尚未出来,又只得一枝笔,如何分写,古人双管齐下,亦是空谈,并无此事。
  如今要写这个人,不能不把兰生一边暂时撇开。真是:事迹空空理却真,描成样子费艰辛。冬郎不厌才华赏,重写情天薄命人。
  这首诗是作书人抄录瘦鹤词人的成作,因这个书中的人,自家生秉痴情,平生潦倒,家贫境涩,天地拘囚,即使欲把这种缠绵肫挚之衷,婉转凄凉之抱,与那怜香爱玉,忠君尊上之心,发泄出来。而伧父不知,非鄙其轻狂,即嫌其怪僻。是以包含蕴结,留此无穷之恨,以贻待尽之年。自此以后,已拼得白夹埋春,青山葬骨的了。岂知炬灰丝尽之时,又遇着一个情重的汪伦才高的苏小,虽非赠来钿盒,世世生生,却已印入肝肠,依依叩叩。晚年得此,也算穷措大风尘中的知遇了。这是书中人的旨意,也是作书人的本心。如今所述之人有两个:男的是鹤仙,女的就是第一章所述幽梦灵妃的后身,第四章所述汪楚君廉的爱女畹香小姐,那年自被伯父所累,父亲已死,栖寄荒庵,家破人亡。苏州不能居住,母亲孔氏,本是扬州人,因家乡稍熟,且系盐商旧地。因带这位小姐,收拾一切,尚有三百余金,乃秦成所留,拟到了广陵,寻得着一个机缘,将这位小姐嫁一位读书公子,自己就可相依了。其时这位畹香小姐,年十六岁。八月初九,母女二人,雇了一只小船,从许墅关、无锡、常州一路,径抵镇江。该处为通商积货之区,百物云屯,客商麇集。是日正是中秋,母女二人,换了江船,移宿焦山之下。其时天空云净,万籁沉沉,只有那江涛声在船底舂激,一只船晃晃荡荡的。母女相对愁叹一会,小姐觉得异地孤衷,万愁交并,因口占七律一首云:老父仙灵何处通,玉颜憔悴怨飘蓬。支离弱骨香桃瘦,宛转芳心碎锦同。
  古寺钟沉秋正半,长天云净月当中。阿依不是浮萍草,愁对江边蟹火红。
  吟毕,只觉身世凄凉,不堪回首。自念我畹香本是一个大家的读书闺女,何故椿庭早谢,负罪飘零。母亲茕弱孤鸾,携带我这孤弱女子,至今流离跋涉,无家可归。旅费无多,不知道到了扬州,作何位置。倘遇着一个好人,身有归着,尚可免后半世的苦恼,万一所遇不如,资费渐渐用完,我母女两条性命,还是葬骨清流,还是游魂异地。天呀,你困厄我畹香,也太甚了!遂不禁俯仰伤心,流下几点泪来。良夜过半,舟子等均已睡着,鼻息如雷,但听叹乃之声,在月明中望见,有一个宁北红船泊到船边来,方在惊疑。听舟子醒了,问道:“那边什么船只?”听得红船上人叱骂道:“你老子船!你问他,要你命!”畹香知是不好,忙唤醒母亲,已有两个黑色短衣的强盗,跳到船上来,手中执着亮晶晶的利刃。那舟子亦皆起来抵拒,孔夫人与畹香大声呼救,两个匪人钻进舱来。危急之际,忽上流大长龙舢板炮船两艘,高点明灯,顺流而至,听见呼救,就飞傍船边。那匪徒连忙回舟开船逃走,炮船驶到,盗船已去了一箭多远。母女颤作一团,相抱而哭。那一只炮船驶去追赶,一只停在船边,问是什么船?舟子道:“是两个苏州来的妇女,要到扬州访亲的。”孔夫人惊定了,在隔窗告谢。看见船上有十数个兵勇,一个人穿着一件箭袖,立在房舱门口,面孔为灯光所耀,看不甚清。一个兵勇在门前照了一盏玻璃明灯,这个人年纪大约还不甚大,身材仿佛神俊异常,差一个兵勇向船舱里说:“我们是乔大人的炮船,韩师爷说,你们不要怕,叫你们就开船,护送你们到扬州。”孔夫人谢了又谢,畹香也念佛起来。幸亏物件一未被劫,遂命舟子开行。时逾半夜,东南风正厉,拽上了帆,飞驶而去。那只炮船追随在后,相去不过数箭地步。天明,已到扬州,炮船竟不别而去。母女二人,感激不已。孔夫人亲自在下街北首河上地方,寻了一个寓处,是德隆客栈,命船家把一肩行李搬进寓中,畹香也进了寓。那寓主姓王,当家人已故,是寡妇了。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