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船上与伯琴商议长策,伯琴道:“且到申江再电报子虚伯,求其转圜。一面电请知三设法,舍此别无良图。”
  韵兰道:“我们绮香园姊妹,连奶奶们前数年来也算极盛了,岂知死的死,嫁的嫁,寡的寡,仙的仙,到如此地步,我们的女塾,打谅莲因姑娘可以久管了,谁知也变起仓皇。”伯琴道:“都是从前结的冤家,若留得和平,何至如此!圣人说得好,满而不溢,所以长守富也;高而不危,所以长守贵也。今而后须切记此言。”韵兰叹道:“我年未三十,不知经了许多辛苦。
  今番前功尽弃,也算得末后一遭了。”侍红道:“莲姑娘倒有先见之明,将姑娘们东西,寄藏余姑娘女塾。”韵兰道:“且莫安心,恐怕也被抄去了。”伯琴道:“原来有此一节,公学既为此物断无失去之理。”伴馨道:“莲姑既料到这件事,何不预先说明?”伯琴道:“自古神仙不肯将天机泄漏,莲因有了根行,自然不敢多言。”韵兰道:“电报说莲因探信未归不知所探何事?到何处去呢?我看他自湘姑娘去后,一个人落落寞寞,好像俯视一切,这回恐怕他借这个缘故仙去么?”韵兰摇头道:“他们都去,我们在世上做什么?到不如随他们去。”伯琴道:“未经修道的肉身如何可去?”伴馨道:“佩姑娘同月红姑娘拘去不知如何?”伯琴道:“且到时再作计较。”众人在船中谈心,以破岑寂。是夜过硖石镇,斜月已沉,天黑如漆,才得将船停歇,安排夜饭吃了。忽闻外边人声嘈杂,此时正值衢州匪乱之后,盗党横行,疑于匪人行劫,伯琴急出船舱张看,见云中大放光明,有仙鹤一只,大可丈许,自西而东,飞过之处,光华朗澈,过后天又黑暗了。鹤后随着一位女仙,手执拂尘驾行随着,其行如飞,所以该处之人,船上的、岸上的,均在那里仰望。那仙女把拂尘一拂,但听邻船扑通一声,说不好了,客人掉下水里去了。韵兰不觉失惊,高喊快救,那邻舟急急打捞,说捞不着。伯琴忙命自己舟子,照了火,帮同援救,方将这人捞起,送过邻船,却已饱咽清波,衣履尽湿。邻舟的舟子问他有无替换衣服,那掉水的人道:“匆匆雇船,不曾带得。”
  舟子道:“也罢,你且湿的衣服脱去,卧在被窝里,我来把火烘着。我这里只有破布袄一件,以给你穿,却没得裤子。”韵兰听声音颇熟,从舱旁一张,见似一老者,因问伯琴道:“你去问掉水的是谁?你有衣服给他一件也好事。”此时仙鹤仙女已去,大家也顾不得了。伯琴遂问邻舟道:“溺水的是谁?”
  舟子道:“我也不问是谁,他说是雇我船,到杭州去阻挡一个人的。”伯琴道:“我有衫裤绵袍鞋袜在此,你过来取去,给他换了罢。”舟子大喜,便过来取了,再三称谢而去。不一回,那人换了衣服,过这船来叩谢。伯琴一看,大惊道:“非别人,却是同秋鹤去寻贾倚玉的秦成!”家人无不奇怪,秦成更觉出于意外,向伯琴、韵兰叩头,与侍红、伴馨见了礼,垂手立着说:“老奴料不到此时遇见主人,也巧极了。”伯琴道:“你坐了说,客边不比家中,又是船里,讲不得规矩。”秦成方告了坐。那邻舟的人已知遇了熟人。韵兰想着,先问:“秦成是寻我们么?”秦成道:“是。”韵兰道:“这么着,你也不用再到杭州了。”因命龙吉:“你去把秦总管的行李,通搬到这船上来,开发了船钱,叫他去罢,说这位客人不到杭州了。”秦成道:“待老奴自去开发。”伯琴道:“你也在这里讲给我们听,待龙吉去料理。”秦成道:“既这么着,船货讲定送到杭州五千六百文,酒钱一千。”龙吉听了自去,岂知那边舟子,要索喜钱说:“方才我们惊慌了,况且现在同他烘衣服,又给他布袄。”龙吉又来回复,韵兰道:“你把湿衣也取了过来,叫我们船上烘。
  这件破衣服也不必换给他了,你再加他一千钱罢。”龙吉奉命安排,邻舟方去,泊他处去了。这里秦成坐了,微觉寒冷,因奉道:“求姑娘老爷赏赐一杯热酒,给老奴喝。”韵兰道:“本来你老年人,如何受得?”因吩咐侍红道:“烫几两火酒,把这吃剩的暖锅,再加几块火炭在里头,给他吃罢。”秦成道:“也不用这么!”伯琴道:“也便极。”此时龙吉与秦成代烘衣,一面被铺摊在头舱。侍红去命舟子烧炭安排一切,秦成先喝了一杯热茶,遂道:“昨日早老奴到园,不料有如此大变。园门封了,堂门均封锁了。惟学堂后门开着,就是从前阳大人公馆的门,可以出进。园里彩红楼、天香深处、华?N仙舍、延秋榭、萱花圃、桃花榭、棠服小筑、桐花院、漱药?Q、采莲船、荷花厅、绿芭蕉馆、听鹂馆、寒圣庄、梅雪坞,处处有差人看守。
  老奴方到,已听得这件事,说查抄绮香园,佩姑娘捉去,吓成疯痫。月姑娘捉去,当时便审,发当择配。老奴不敢一径进园,费了几许心思,贿进园门,遇见余姑娘、燕姑娘,方才知道大略。此时女塾也停了,放假三日。所有园中的事,或托顾府,或托华府,真一无头绪。幸亏湖州任光泰的老班,单名一个义字,到来转辗托人,携力调处。一面托人携了巨款到上司处呈送公禀,恐怕十日内,便有批示了。”伯琴道:“可不是幼青的客人,赠送柔仙五百元的任侠么?”韵兰道:“便是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