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条高高揭起,入门立定一看,但见上写着:“捷报贵府舅老爷洪名?P,本科浙江乡试中式第六十八名举人。”佩镶心里头好似冷水浇了似的,澈骨生寒,一团高兴顿时冰消瓦解,只得勉强进去,同素秋道喜,安慰了二太太一番。素秋便要到黾士家里去,佩镶道:“奶奶去了,十四日怎样呢?况且我家姑娘说过,这日人数最齐,平常日子,不轻容易有这些人的,奶奶不回来,岂不扫了兴么?”碧霄道:“你放心,我已同他说了,十四必定回来的。他因哥哥尚在浙江未回,所以去望望,现在他中了,恐怕拜老师,画清供,又须耽搁,十四这日,无论他忙不忙,我们捉也要捉他到花神祠,我不管大奶奶的威势了。”说得众人都笑了,佩镶笑道:“奶奶好说话,你二夫人便封了王了。”王田笑道:“素奶奶这等阿弥陀佛,真个十个里头拣不出一个的。就是我们吉田太太,那里的太太啊吓,实在没得说了,也并没听见言重过一句儿,可见妻妾间也要修的。”
  此时素秋已梳妆好了,匆匆上轿。一面走,一面向佩镶道:“你不用送我,你问碧丫头要浙江乡试题名录看去,仲蔚也中了极高呢!”说着走了,佩镶向碧霄取了题名录一看,见第一名解元胡天,仁和县附生。亚元是程瑞清,仲蔚中在第五名。佩镶因兰生未中,心里纳闷,敷衍了一回,方才回来。碧霄道:“那里去?”佩镶道:“我要到花神祠,去看外国戏台。”碧霄道:我同你一起去,回来我要去看秀兰呢!”说着便同佩镶走了。
  到了花神祠,见戏台设在正殿后的草地上,把活络甬道暂时拆去了,留着一个月影园台,四周用竹篷彩绸遮着,高仅二尺许。
  左右矗着长木杆,四围十二根木柱,横着长梁,合成一个圆顶。
  六盏大电气灯,间着煤气灯十余盏。莲民前两日喘症大作,这回子略好,扶着病同玉成、莲因、萱宜也在那里看呢。大家相见了,议论起来。玉成道:“没见过有圆戏台,怎么演呢?”
  佩镶笑道:“演的时候,你看就是了。”莲民道:“可惜此台规模太校”碧霄道:“又不是马戏,也玩了。”萱宜笑道:“我也从没看见外国戏,到底怎样好玩?”莲因道:“大约全中国的幻戏儿就是了。”佩镶道:“闻得班里有日本兄妹二人,善演飞刀,可惜被日本招回去演戏了,否则倒好看呢。”碧霄笑道:“你知道么?这两个是玉田姑娘老子的徒弟,我昨儿同玉姑娘说,这回是我们千载一时的大聚义。横竖左右无局外的人,到这日我们大家献些技艺出来,就请玉姑娘演飞刀,可惜我现在不能献术给你们看,否则比前回延秋榭舞的更稀奇呢!”佩镶道:“我们姑娘也说过呢,这日不妨大家献些技艺,横竖正殿上是日戏。等他做完了,我们就在戏台上玩。若是各姑娘献技,我们姑娘也来弹一回瑟。不过我没有什么本领,奶奶们不会的,是不必说了。”玉成笑道:“我但能唱乡下的田歌,扮龙灯里的采茶娘子。”众人听了,皆笑起来。看了一回,碧霄道:“我们去罢。”玉成道:“昨日听见幼青姑娘同老娘争闹,闻说为一个杨姓客人要娶他的事,现在不知怎样了,何不去望望他呢?你们去,我也去。”碧霄道:“好,我们就去。”莲因道:“姊姊早回来吃饭。”玉成答应着,与佩镶一同就走了。到了绿芭蕉馆,只见幼青的假母丁氏妆束一新,跟着一个老妈子,正出门呢。
  见了众人,笑道:“进去罢,幼丫头在里头陪客呢。”佩镶道:“姆姆,他怎么同你生气?”丁氏笑道:“不要说起,昨日闹了半天。有个客人心心念念的要娶他,你想他虽然不是我自己亲生,到底从小梳头缠脚捧大的,他不肯离这里,我也舍不得他。若是客人好,还好。我打听这客人,家中已有两个如夫人,都是花烟下贱,并非善价娶来的。客人也是穷串,不好便去转卖他人,所以我讨了重价,他也不想了。我现在要到关帝庙去烧香,各位进去罢。各位失陪。”说毕就去了。
  碧霄拉了佩镶的手,向里便走,一面说道:“理他这老恶货,口是心非。面上糖蜜似的,心里比刀箭枪炮还厉害,我一眼也不去看他。”大家走到里边,只见幼青陪着一位熟客人呢。
  佩镶、碧霄却认得是任十郎,名义,是浙江一位财主,最有义气。幼青要想从他,他因祖宗的定训,娶妾即要出族,不准入祠,所以不能娶他。碧霄未曾从良之前,与十郎也最为合机,这番也无所避忌。一同进房,幼青、十郎迎了出来,招呼坐下。
  云绡送了茶,十郎称碧霄为姨太太,碧霄笑道:“你们读书人,总是朱文公的卵胞,什么姨太太、二太太,仍旧叫我碧霄不好么?”任义笑道:“姑娘还是这般爽直,可见性情是改不来的。”
  又看了玉成,笑道:“这位黑姑娘是谁?”一句话说得玉成面孔紫涨起来,众人也不禁好笑。看了玉成不好意,便不敢笑出声来。幼青把任义打了一下,推他坐了,笑骂道:“只有你没见世面,黑的白的,看得仔细,你家里奶奶怎么样的,粉妆玉琢呢?他是太原来的劳大奶奶,因姑爷死了,来寻莲因姑娘,要做姑子,也是花神祠的人呢!”任义道:“莫不是所说的余四宝余玉成么?”幼青道:“又来了,余玉成便是余玉成,什么直呼他的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