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了母亲家眷,天伦久阔,娓娓长谈。顾夫人喜其为国驰驱,深加勉励。当夜子虚同他接风,请了知三、伯琴、介侯、黾士、仲蔚、萧云一班小友,命芝仙陪着,欢聚一堂。其时士贞又到日本去了,顺唐陪着兰生到郡中考试,众人谈起秋鹤来。冶秋道:“他是情深的人,宜有此玻但要与翠梧会见,殊非容易。过两三天,我要到他家里去望他一望。
  但他家中极寒,未知能否敷衍。我此番拟送他千金,存典生息,以资事蓄。”伯琴道:“子虚伯已同士贞伯筹措千金,韵兰也送他千金,共有二千金,早已汇去。你若送他一千,共有三千金,每月取息,尽可敷衍。从今秋鹤的后顾到轻了,但要望他的病早好。”冶秋道:“且再看他的福命罢。”当夜席散,冶秋回家,又与母亲长谈,方回房中。新婚不如远别,其情可知。
  次早先到碧霄处,同到马姑娘那里。原来这气球早已用过一回,殊为得法。冶秋大喜,谢了马利根千金,便把这球拆卸,送到兵船上,命受谦带去不题。到了傍晚,方到韵兰那里。韵兰早已差人请了数次,这回相见,彼此伤感一回。谈到秋鹤,冶秋说起要去望他,韵兰正中下怀,深赞冶秋的义气,当夜就便治筵接风,也算送行。将园中的姊妹均请来一叙,惟柔仙不来,传事的人说:“假母不肯放他,说谢谢罢,我也只得来了。”
  韵兰因问凌霄道:“你住在隔院,可知他母女究竟如何?”凌霄叹气道:“不要说起,我这位妹子,恐怕今世不能出头了。
  前日姓仲的肯去张罗一千元,要替他赎身。他的娘故意勒掯要三千,你想仲莲民是极寒的,一千尚且罗掘,三千那里能够?
  也只得罢说。柔仙又是气性高傲,多病多愁的。哭了一夜,给他老鸨打了一顿,柔丫头就要自寻短见,我费了多少唇舌,把他劝回了。又劝他娘,譬解一番。可知天下不是亲生女儿,究竟隔膜的。他前回到了诗社,没得局钱,又给他娘骂了一顿,这回子大约也为这个缘故。”燕卿道:“园里头姊妹,除了柔丫头,其余均是舒服的。幼丫头虽有讨娘,看他待丫头还好。”
  幼青面上红了一红,叹气道:“一家不知一家,和尚不知道家。
  你们说他好,这是外貌,他的心比火练蛇还毒。我现在因有几个好客人,他的欲壑饱了,也不甚与我为难。我若要学碧姊姊、湘姊姊、秀姊姊的样,他就不能待我这样。韵姊姊的局面,是万万学不到了。”说着锦香斋已摆上筵席,大家入席饮酒,到更深方散。是日是四月初二,冶秋被碧霄请去,合了元精,恩爱绸缪,迥殊恒泛。看官记好,自此一夕之后,两人本来永不再合了,岂知后来又生枝节,姑且不题。到了初五,冶秋动身去望秋鹤,韵兰一再叮嘱不表。
  如今且说柔仙的一位客人仲莲民,他名士达,早失父母,广东香山县人,年二十八岁,是一个副榜,家有数万金,性情慷慨。最喜怜香惜玉,涉足青楼,惯替校书赎身,免受管束。
  是以二十岁外,已把这些家私挥霍罄荆幸亏学得一种绝技,能将土沙范模做男女人像,栩栩如生,惟妙惟肖,是以名动一时。惟性情孤傲,惟在脂粉队中,则驯如伏象。其余交际,均不合时宜。向来游历燕齐,南方罕到。与阳子虚也是姑表至亲。
  莲民说子虚迎合官场,必非端士,往往寓书诋骂。子虚也无可如何。与黾士也有亲谊,莲民总不肯相亲。他平生惟佩服一个韩秋鹤,说他还算完人,不到仕途上去。莲民与柔仙相识,一年有余。用了千金,后来实在穷得不可酬应了,只得仍到北方,要探听秋鹤行踪,与他一会。于是在燕京羁迹多时,忽得家信,说夫人病重,等赶回粤东,夫人已死,莲民一恸几绝。身后并无所出,遂嗣了一个侄子,将祖屋一所,售去,得了二千余金。
  以一千付给嗣子,数百金替夫人治丧,安葬。尚剩七八百金,携了出门,到上海来消遣愁闷。打听得柔仙已住在绮香园,莲民就去寻访,相见欢然,也并不去看黾士。后来晓得素秋住在园中,他去见了一回,第二回绝迹不去。此芝仙挈眷到申,他也不过往看一次,说这是害民强盗的眷属,不可作缘,宜潜避为是。不常到柔仙处玩玩,见柔仙被假母管束,又厌自己的亲戚都在园中,便要叫柔仙搬出来。柔仙说须自己赎了身,方能自主。莲民问身价若干?柔仙说他三百金将我买来,此时最多加他一倍,谅可成功。莲民便要罄囊替赎,岂知假母马氏见柔仙进园之后,生意尚好,故意勒掯三千。莲民无可如何,与柔仙相对饮泣。莲民道:“你这个人,必有人来赎你,不必多虑,再候机缘罢。”一日在柔仙处看见桃花社联句的诗,方知秋鹤也在上海。今因金翠梧一事,得病回去,深悔交臂相失。遂命柔仙引见韵兰,问明了居址,他次日便往见秋鹤去了。看官,韩秋鹤的家里,芝仙、黾士大家知道的,乃仲莲民并不向芝仙打听,反问讯于韵兰,你想这个人的脾气,古怪不古怪。后来子虚反去邀他要助他旅费,他说此是盗泉,决意不受。又要荐他一事,他也避之若浼。此是后话,表过不题。
  恰说韵兰闻柔仙被假母欺制,心中常常记挂,要想约了碧霄去看看。因先到彩虹楼,柔儿接了出来,笑道:“苏姑娘要看我们姑娘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