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家逛逛,同老太太、亲家太太顽顽牌。他来了,便问起寄父有信没信,哥哥、妹妹好不好,亏他小孩子,年纪虽小,倒有良心。”又向兰生道:“这三天你为何不来?”兰生道:“老太太叫姊姊画上海的新屋稿子,要我一同商量。那里是廊那里栏杆,连门窗的花样都要配好画出来的,还有花园的地方曲曲折折,好费事,幸亏两天杨先生放学,昨儿方画好了。今儿先生为会课,又解馆了,出了题才去。我做完了,本来要来,这两三天真好记挂。”程夫人笑道:“这也是你来惯了,所以记着。”双琼道:“上海的房子到底好多钱买来?”兰生道:“我姊姊同霞裳姊姊知道的,我不仔细,也不去管他。”明珠接口笑道:“说起牵记来,我姑娘何尝不这样?太太回来了,姑娘成日家也常想回华望望亲戚,听得老爷回华,好似泥金捷报似的,连忙收捡东西。一回儿说日子长,一回儿愁道路远,好容易等了半个月,才得动身。”程夫人笑道:“那是孩子气。”明珠笑道:“所以买了些孩子东西。”因又向兰生笑道:“现在你妹妹有一件极新极好的东西要送你呢。”兰生不听则已,一听这话,立刻粘住程夫人、双琼要这件东西。程夫人笑道:“没有呢,明珠哄你,你理他什么?你要我给你一件。”明珠笑着,双琼笑道:“有是有一件,不知道你要不要?”程夫人瞅了双琼一眼道:“你也哄他,人家小官儿直心,说了便要,你何苦引他呢?”兰生道:“寄娘你不知道,妹妹巴巴的远路回来,必定有人事送给人家。”程夫人道:“果真没有,他买的东西,我都见过了。”双琼笑道:“这件东西是安南山上花梨木做的。”
  程夫人也信了,便道:“究竟是什么东西?”兰生道:“必定是文具,快请赐给我罢。”明珠等也不懂了,双琼吱吱的笑道:“果然是文具,但是一支打手心的戒尺,要给杨先生打你的手心。”众人听了都笑起来,兰生方知是顽话,只得讪讪的罢了。
  因又问程夫人道:“寄父回来,可要进京?几时可以简放?”
  程夫人道:“大约就要进京,简放不简放,那里说得定?看他运气罢了。”兰生看程夫人房里两个床,旁一间又有一床,因问道:“妹妹也住寄娘房里么?”程夫人道:“他的房收拾在西厢间里,现在东西杂乱,暂住在此处,便要搬去。”兰生便起身到床上觅东西,双琼连忙走去把兰生拉回,笑说道:“人家给你脸,你又这样了,你请坐着,要东西我回来给你。”
  时已上灯,只见芝仙进来。兰生立了起来,让座。双琼笑道:“兰哥只是嚷要东西,体己箱子没有开,送礼的箱子又闹不清。”芝仙笑道:“真正受累,物件也多,一件一处的分配,昨晚叙了大半夜,今儿又是一天。父亲必须亲自检点,又要会客,今早拜了一早的客。至亲戚家还没到,账房又回去了。我又要分派又要写礼单,又要登账,竟忙得不能脱身,这回子脖项手腕怪酸的。”程夫人翻了东西便接口道:“可要叫娇红捶捶?”芝仙道:“不必。”因看着仙露道:“可有热茶?”仙露道:“有。”便去倒了两杯,一杯送给兰生,一杯给芝仙。芝仙一面喝一面笑,说:“我送兄弟的东西,尚未检出来,改日再送罢。”又道:“我初次回来,诸事栗六,尚未到府。”兰生唯唯不敢,说:“皆是至亲,客气什么?我连日同姊姊定房屋的装修图样,今儿方知寄父、哥哥、妹妹回来,便赶来。哥哥可晓得诸又人中了,我昨儿晚上和他道喜。”程夫人道:“诸世兄中了举人么?倒得法了,你们大家都要用功。”双琼道:“他小我哥哥两岁。”芝仙道:“今早他来过了,我过浦江,看见日报上第二十名举人诸世淑,上元县人,我已知道了。本来看他相貌,是不止一衿的,但下颏太促,恐非长寿。”程夫人道:“你又多嘴了,你又不是袁柳庄。还是这么嘴直,人家听见了不忌讳么?”
  芝仙道:“这里说话他听得是梅山七怪了。”因向兰生道:“近来怎么用功?今年恐怕要县考,明年必定要喝喜酒呢。”兰生道:“那里用功?倒是哥哥在外见识广远,交几个好朋友。”说着只见小丫子送进几个请帖来,就是许夫人差人送来请阳府全家去赏菊花的。程夫人、双琼、芝仙都看了,兰生道:“本来我要和寄娘、哥哥、妹妹说,请重阳日到舍下赏菊花。”芝仙轮指一算道:“重阳日刚刚运台请赏菊,晚上又是徐军门赏菊,早已邀定了,恐怕家父不能来,只得心领。我倒要来扰扰,不知母亲去不去?”双琼道:“我要去的。”程夫人道:“你们都去了,我这日吃淡斋,你兄妹两人去罢。”兰生大喜,订定,忽小丫头领了禄儿进来说:“今儿江老爷来请老爷吃夜饭。”程夫人问:“是什么人?”禄儿道:“十余年前有一个姓汪的吃了官司抄家,老爷也遭过这风波的,所以托一个朋友说了情,姓汪的托姓江的谢老爷。姓江的遂和老爷相识,今日特来请老爷。
  还有一个姓麦的,也和在里头合请。老爷知道姓麦的不走正路,辞了不去。岂知姓江的亲自来了,等在书房里,要一同去的,老爷只得去了。所以叫小的回来请顾家大爷在里头吃夜饭罢,就请自家大爷陪着。”芝仙、兰生答应了,程夫人道:“今日同是一家,芝仙、兰生都合我一桌吃罢,可以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