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回姑娘候补道梁公馆里太太同谢湘君、林燕卿两位姑娘说明日要求送殓。
  请姑娘示下,还是差人先去挡驾?还是让他明天来?”珩坚申斥道:“这个事还要回我,我怎样派你们的?放着百吉那里不去回,我有几千条心孔儿,通要管到你们茄儿瓜儿的事呢?”张妈子只得再回道:“已经回过了百吉姑娘,百吉姑娘说里头还有分别,所以差奴才来回姑娘的。”珩坚喝道:“你倒是能干的,说话也圆,心孔也巧,百吉那里回了,你就奉他的命,不好回霞裳么?没才干的东西!”唬得张妈子连忙退了出来,小丫头指着笑道:“如何?这个钉子碰得好不好?你也自己不想想,这个嘴脸就好到姑娘那边来回事。我告诉你,就是百吉姑娘亲自来回,他这回子要睡,也不敢惊动他呢!”张妈子一声儿不言语,径去了,就把这话回了百吉。百吉与霞裳商量,霞裳道:“我看这梁太太那里须去挡了驾,那姓谢姓林的二位姑娘不必去挡驾,他们这里常来的,太太又都认得,又是老太太在生时交接过的,他也不过尽一点心意儿。”百吉道:“我也这个想,就是这么着罢。”于是唤传事,外面就一叠连声唤传事,妈子唤了七八声,不答应。一回有一个夏妈进来,霞裳看了一看,道:“你可有空,叫了就来?”夏妈道:“今日姑娘派了执事,我们两个传事的议定,从今日起间日轮当,今儿应该是王妈。”
  霞裳冷笑道:“原来你们自己定了这个万国公例,一些儿不能通融的。倒是我传差了,要等你一个,应该传事在那里方好传事呢!”这时王妈也趔趄着脚,?]?]的进来,立在夏妈旁边。霞裳一眼看着,就鼻子里哼了一哼道:“王妈,你在那里呢?”
  王妈跪下去叩头道:“传事的因方才女儿来了,送他出去,在门口讲了一回话,一时误事并非规避。”霞裳道:“夏妈说你们自己定了轮值日期,倒也罢了。你既要同你女儿说说话儿,应该照会一声夏妈,如上头传唤,就去答应,方是和气办事的样儿。就是夏妈见他不在这里,也应该答应走来。大姑娘上半天吩咐你们的话,说内外男女执事,要和衷共济,这句话你们记得不记得?”二人一声儿不言语,一时丫头仆妇大家都立在议事厅外边,看这光景,无不肃然。就是暗香、月佩、春喜,也正容肃貌的不敢作声。有一个小丫头在外边同众人私议道:“姊姊你看今朝霞姑娘这个狠心的劲势儿,一朝权在手,真要做出来呢!我想他不过上等的人,虽然称他姑娘,到底也是同我们一样的。”这话却被霞裳听见了几句,眼尖一看,却是许夫人外房看门丫头名叫鹘儿的,霞裳且不发作,冷笑道:“我知道你们有了年纪的人,倚老卖老,想霞裳也是一个丫头,论起理来,还是同事,怕他什么?况且这回子小姐不在这里,我们这几个人也不放在你们眼里。你们要怎样,便是怎样!岂知这个办的是老太太的要事,谁不当留心些,我既蒙太太姑娘看得起,命我帮办帮办,我就当从他的命,管管你们了。情愿事务完,再来赔罪罢。”这时候外边秋红、阿珠、阿秀通晓得了,恐霞裳招怨,秋红就私下叫人去禀许夫人,请说一个情,做好做歹放了罢。许夫人道:“他们这些人的脾气实在可恶,论理应该整顿整顿。不过他两个人有了些年纪,恐怕受了辱。有别的念头,不如得过且过罢。”于是就命风环出来说情,说太太说为老太太升天的事,打了他恐老太太魂灵不安,请恕了他下回罢。霞裳初意本来要将二人办理的,今许夫人既差人说情,岂有不从之理,只得顺水推船,说道:“本来要照姑娘的规矩给你们一个利害,警戒警戒。今太太的金面说情,所以便宜了你!
  ”风环向二人道:“听见么?还不谢谢。”夏妈也只得跪下来谢了,风环道:“起去罢,下回留心就是了。梁太太那里去挡驾去!”二人便走出来叫人去办,霞裳向风环冷笑道:“姊姊你不知道,妹妹也为老太太的千年要好,蒙太太姑娘派了我个总管,他们背地里骂我,不服我的很多呢!我叫你再看一个人。”因吩咐传鹘儿,鹘儿知东窗事发,只得进来立在那里发怔,霞裳道:“你方才说什么?”鹘儿呆着,一句儿不答,霞裳冷笑道:“你看见我权在手里,狠心劲势,打死了多少人。怪道他们不服,连你这毛丫头都不服起来!本来就将就过了,看你这小小年纪,倒会粪头里寻起竹扦来。不给你个利害,我却负了姑娘的重托!”
  就命小丫头去唤秦成,鹘儿慌了,立在那里抖,风环道:“你不用抖,你只管说。”鹘儿只有抖的分儿,问了半日,那里有一句话,风环道:“你今年几岁了,是哑巴么?”鹘儿吓昏了,说道:“是哑巴子,今年十三岁半了。”风环、月佩、百吉同旁边的人听了,大家笑起来,霞裳也笑了。风环笑道:“妹妹你看他小孩子,吓得这个样儿,怪可怜见的,也饶了他罢。”就做了主,向鹘儿道:“你下回敢不敢呢?”鹘儿道:“不敢了。”
  风环道:“下回再犯,你仔细,谢谢姑娘去罢。”鹘儿就同拜观音的样子合了掌,揖了一揖,飞风的去了。风环就去回了许夫人。
  珩坚睡了一晌起来,小丫头连忙进去揭开帐子。一个丫头去捧了脸水来,请珩坚洗了脸,又捧上漱盂请漱了口,把水替他抿一抿头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