哪有上头人的才情,请小姐不必难我。”媚月阁道:“你休对我客气,我实在没主意想,因此才叫你帮我设法。常言三个臭皮匠,合成一个诸葛亮。两个人的念头,终比一个人好些。况我这几天昏头搭脑,念头一点儿转不出,你休再说上头人底下人了,患难之中,还分得什么上下,你尽顾替我想想法儿,或者外边去打听打听,倘有什么路道,我做小姐的,情愿跟着你跑便了。”

  二姐听她话很有诚意,不像钝她。第二天果真出去找寻几个在生意上的同辈,探听市面,因她被媚月阁天天在家,俾昼作夜,晨昏颠倒,自己服侍着她,也只得白天睡觉,夜晚起身,久不与闻外事,所以生意上情形,不免隔膜。此时奉着主命,出去打听,她这班同道,都晓得媚月阁是前辈有名人物,手头松阔,赚她的钱容易,听二姐说她预备出山,肯替她掮洋钱的亦颇不少。二姐回来告诉媚月阁说:“作事惟有开头最难,现在小姐面上,虽没客人,但这班做手,他们一向在生意上,想必也有几班客人的,做客人全靠化得开,只消摆场考究,应酬道地,生意无有做不开之理。况有你的老牌子在内,更容易号召嫖客,你此时休得胆小,试想这班掮洋钱的做手,眼光何等利害,他们听说是你,个个都愿意放洋钱出来,要多少是多少,随你开口。就这上头已看得出大势无碍,都是你自己多愁罢咧。”

  媚月阁听了,还决不定主意,与二姐磨研了一夜,照二姐的意思,要教媚月阁自己上场,媚月阁却想包一个小先生,自己主理内政。议到后来仍从媚月阁的主见,令二姐出去打听,外间可有齐整些的小先生出包,和合宜的房屋,先行接洽停当,以便下节正式上常二姐跑了几天,打听得某处有个先生,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人材还充得过去,乃是林红珏的讨人。这林红珏已嫁人多年,还有些本钱,放在生意上。近来因她一个心腹做手嫁了人,自己无暇兼顾,故欲收却这所场子,那讨人包也可以,卖也可以,媚月阁得知此事,便欲亲去看看这先生的相貌。那天叫二姐陪她同去。可巧红珏也在生意上,彼此都是前辈人物,虽没开过口,却素来有些面善。媚月阁对于那先生,虽未合意,却与红珏一见如故,谈得颇为投契,而且这林红珏,便是前书云娘织娘的朋友袁家奶奶,她常听得王漫游等谈论媚月阁的历史,闻名已久,此时相见,格外亲热,欲邀媚月阁到她家中坐坐。媚月阁因自己与二姐都出来了,家内无人,固辞不去,却把自己的住址,告诉红珏,请她明夜没事,过来玩玩。红珏一口答应,次日果然亲自寻到卡德路媚月阁家中,讲媚月阁正因没人上门,心中烦恼,得红珏前来犹如空谷足音,非常欢迎,留她吸鸦片烟。红珏说:“我已戒烟多年了。”

  媚月阁道:“难得吸一筒不妨事的。”红珏虽已戒烟,但有时候看人吸烟口馋,也要抽一两筒的。此时被媚月阁一劝,不觉喉际作痒,因即领她的情,抽了一筒,媚月阁再劝,红珏又连一筒,两个人横在烟榻上,说说谈谈,渐讲到过去的事迹。媚月阁还不知红珏于她同天敏这段事,如观火,有心牢守秘密,自言因老爷有了外遇,所以不愿跟他,出来至今已二年了。红珏却颇心直口快,告诉媚月阁自己嫁姓袁的以前,还跟过一个姓杨的福建人,乃是有名败子,自己跟了他,并未过一天适意日子,看着他关行倒店吃官司上公堂,自己替他了清钱债,不但半生积蓄荡尽,还担负下七千余金亏空。这还罢了,最难堪的是,那姓杨的母亲,得知儿子在上海如此浪荡,逼他回转福建。那时刚值自己身怀六甲,生下一个女儿,正三朝头上,就夫妻生生拆散。一去之后,信息不通,存亡未卜。自己抚养女儿,守他二年之久吃尽当光,苦不胜言,经小姊妹们竭力相劝,始出来做生意。一连五年,没肯嫁人,仍时时探听姓杨的消息,求神问卜,音响毫无。本来这姓袁的,我也不肯嫁。为因申明在前,约法三章,倘姓杨的日后出来了,仍须弃此就彼,各无异言,故才将就来嫔。转眼至今,已有五年光景,生意上留这一所场子,就为打听杨某人消息之故。现在十余年音信不通,只恐其人已不在世,所以我也要将这场子收却了。”

  媚月阁听了,不觉肃然起敬,暗说红珏好有情义,当初既未得姓杨的好处,居然肯牢守着一条心,十余年不变,真是难得。这种人同她轧了姊妹,一定和那班有事有人、无事无人的姊妹们不同。其实红珏逢人便告诉她与杨某人一段事迹,所以认得她的人,没一个不晓得她有义气的。究竟是真是假,都在红珏肚内,别人不得而知。当时红珏讲完了自身,又问媚月阁此番预备出马,究竟有无把握?媚月阁笑道:“我也是旁人劝我上场的。本来我不弹此调已久,就连外间生意上的情形,也大为隔膜。讲到把握两字,连我自己也难回答,只可做到那里是那里咧。”

  红珏连连摇头道:“这个万万不可。你还不知道近来生意上的局面,已和你我当年在外间的时候,大不相同了。你虽久未过问,我却牵着这个场子,常在生意上往来,颇知其细。当初做堂子生意,名为卖淫,其实重却在应酬一道。嫖客来了,务使他们流连忘返,乐不思蜀,做花头不用要求,须教他们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