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熙凤,并催她赶快回来。

  第二天,接到熙凤的回信,教他须要打听得仔仔细细,伯和虽去,曾否把这件事托俊人代办,巡捕房可曾存案,包打听有无接头,务必探听得千真万确,如果没甚危险,才可到上海来,休得轻信浮言,误落圈套。义和见了,十分懊丧,又转托另一个朋友,到捕房中,打听得伯和俊人,俱未报案。只有一起仙人跳的案子,已于数日前发落完结。包打听阿珊那里,虽然有过一句话儿,但当时因没讲定,故已回却。如今伯和已走,还有谁来管他这笔账。义和得报,又写信给熙凤知道。隔了几天,才得熙凤回信,说于某日趁苏州五点半钟快车,与阿珠一同来申。义和得信,喜不自胜。这夜七点钟,亲到火车站,接着熙凤等,同回六马路小房子内。阿珠也因记自己情人,急急回到自家小房子中去了。

  这边熙凤与义和,议论大事。照义和的意思,要教熙凤住到他家里去。因义和住在虹口,家中还有父母兄妹同居一处,既有照应,又可省些开消。熙凤因自己一个人散澹惯的,有了公婆姑嫂,不免受人管束,所以情愿另外住开。两个人议论多时,大凡男女二人交战,十成之中,倒有九成,最后五分钟,总是女人胜的。因此这夜的谈判,仍被熙凤占了优势。次日,义和便在老北门城内,看中了一所房屋,教熙凤同去观看,亦甚合意,丢了定钱,择日进宅。熙凤贴些私房,买几件家伙,雇了一名使女,居然成了一夫一妻的一份人家。讲到熙凤虽然是烟花队里出身,但她久困风尘,备尝辛苦,此时得了个如意郎君,志在终老,并不以淡薄介意。白天义和到洋行中去写字,她闲着没事,便到左右邻舍家走走。有时聚几个女人,叉叉小麻雀。何消一两个月,前后左右几家邻舍,都已搅得很熟。他家贴隔壁,是个乡绅的住宅,共有老夫妻两口,小夫妻两口,待人接物,都十分和气。还有个带梳头的娘姨,也很喜欢同人谈天。有一天,那姨娘先来与她说了一会闲话,又邀她到隔壁去坐坐。熙凤到了隔壁,这家的太太奶奶,见了她,都笑逐颜开的,请她坐了,几个人指东话西,缠七夹八,谈了一阵天,又说了一会地。她们讲在兴头上,忽然有个车夫打扮的人走进来。太太一见说:“阿福你来做什么?”

  阿福道:“我家太太病了,少爷奶奶,着我拖了车子来,马上接姑太太前去。”太太听了,着慌道:“老太太害的是什么病?”阿福道:“我也没知道,听说是昨天晚上起的,略有些吐泻,今天忽然变重,新奶奶差人把少爷从药房中叫了回去,少爷又打发我到此接姑太太来了。”太太听说,忙教阿福暂等,自己进去更换衣服。熙凤见她家有事,也就告辞出来。再表她这个邻居,就是陈浩然家。当时陈太太听钱家的车夫阿福来报,说自己母亲有病,即便换好衣服,急急忙忙,也不叫张妈同去,独自一人,坐着来接她的包车,到了新闸。老太太的卧房,本在楼下。陈太太一脚奔到房中,却见老太太床上,蚊帐低垂,薛氏、邵氏二人,都鸦鹊无声似的,一个坐在床前矮凳上,一个却坐在床对面的桌子旁边。陈太太忙问老太太病势如何?邵氏慌忙向她摇手,教她莫高声。薛氏带笑站起,让陈太太坐了,又低声告诉她,老太太才睡着的,她老人家,昨天晚上受了暑气,半夜里忽然发痧,吐泻并作,后来吃了自己药房里做的痧药水,吐泻虽止,但今天早起,不知如何身子忽然发战,现在七月天气,我们穿着单衣,还觉很热,她老人家盖了一床棉被,犹自呼冷。摸她身上,又烫得火灼似的,我们都不明白,是什么玻少爷说,或者你见多识广,识这种病症,故叫阿福接你到此,现在他自己请医生去了。陈太太道:“莫要是痧药水吃坏的罢。”

  薛氏道:“对呵,我们也这般说,少爷却竭力和我们争,说痧药水吃不坏的。临了他自己也想出来了,倒说论不定是痧药水吃坏的。因痧药水本是夏季一桩绝好买卖。内中该有鸦片酒一味药,这东西价钱很贵,故而有几家拆烂污的药房,都把鸦片烟代鸦片酒用,我们自家药房中,往年做痧药水,虽不用鸦片酒,但用的却是大土,今年大土涨价,少爷恐不能赚钱,所以用了红土,不过红土性质最热,吃烟的人,装在烟枪上吃了,尚不免伤身,何况老太太是不吃烟的,而且和在药水中吃,故此少爷很为着急,深恐害人害了自家母亲,急于要请医生来,评一评病源。若真是痧药水吃坏,可算得眼前报应了。”说着,猛想起这句话讲得太显,恐陈太太和邵氏听了,不以为然,疾忙改口道:“我看痧药水,一定吃不坏人。大约少爷因疑心所致,药水中用的鸦片酒,一斤中还用不到几分,怎能吃得坏人呢!”

  陈太太道:“但愿如此就好了。”一面放轻脚步,走到老太太床前,揭起蚊帐,见老太太面朝里睡着,身上盖着一条棉被。伸手在她额角上,按了一按,果觉其热无比。陈太太低声向邵氏道:“这般热天,盖着棉被,莫要再受暑罢。”邵氏道:“原是呢,不过方才她盖着棉被,还呼冷,所以我们不敢替她除被了。”陈太太听说,放下蚊帐,就在床沿上坐下,重向邵氏问好。邵氏自嫁如海以来,与陈太太是第一次见面,想起前情,免不得有些儿粉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