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贾婆不知其细,听着梁妈语气,颇不喜欢,随即告别,又让说:“梁妈你闲着,到我们那儿坐着去呀。”梁妈答应着,便扭头进去了。
  贾婆看此光景,料着此时玉吉既没有求亲之望,德氏又不乐意作亲,正好借此机会,想个生财之道。记得前年恶少张锷,曾许我三百两银子,叫我去说三蝶儿,何不趁此说亲,得他几个钱呢。主意已定,先到张锣家来,报个喜信。次日清早,便到德氏家里,来与三蝶儿说亲。偏巧这一日正是各旗放饷。德氏早起,去到衙门领饷,并未在家。只有三蝶儿一人,在屋里梳头呢。一见贾婆进来,心里烘的火起,如见仇敌一般,半晌没得说话。倒是贾婆和气,问了回好,又问老太太上哪里去了?大爷的差事好啊?三蝶儿放下木梳,坐在一旁,迟了好半日,方才说出话来。知道自己气盛,不该不答理,此时倒很是后悔。随叹了口气道:“我也是该死了。梳了回头,就会接不上气了。”贾婆笑道:“哟,这是怎么说。清晨早起,怎么死啊活的说呢?管保是刚一扭身,差了气了。”随说着,答讪着走来。细看三蝶儿的头发,又夸赞道:“姑娘的头发,真是又黑又长,怪不得不好通呢。”三蝶儿也不答言,低头笑了笑,一把把青丝挽起,过来斟茶。贾婆笑眯眯的,没话找话,说有人问姑娘的好,姑娘你猜猜是谁?”三蝶儿见了贾婆,本不欢喜,又见她面目可憎。语言无味,越发的厌烦了,随冷笑两声道:“大妈说话,真是可笑。大妈遇见的人,我如何猜得着。再说亲戚朋友,外间多得很.凭空一想,叫我猜谁去。”这一片话,说得贾婆脸上,好不难过。暗想三蝶儿为人,可真个厉害。这么一句话,就惹得她这样挑剔。我若不指出她毛病来,她哪知我的厉害。因笑道:“不是别人,是姑娘心里最合意的人。”说罢,拍掌大笑。
  三蝶儿倒吃了一惊,不知贾婆所见,究竟是谁?正欲追问,忽的房门一响,德氏叨唠着自外走来,一面与贾婆见礼,口里还喊嚷道:“好可恶的奸商,每月领银子,银子落价,贺点儿晕油、猪肉,连肉也涨钱,这是什么年月。”又向贾婆道:“你说这个年头,可怎么好?一斤杂合面,全都要四五百钱。我长怎么大,真没经过。”说着,又问贾婆,今日怎这么闲在?三蝶儿趁此工夫,躲了出来。暗想方才贾婆所说意中人,很是有因,莫非旁言旁语,有人说我什么不成?越想越可怪,坐在外间屋,一手支颐,纳起闷来。忽听德氏哼哼两声道:“这么半天,还没下梳妆台呢。贾大妈你看看,这要到人家,行不行啊?一来就说我碎烦,若叫我看过眼儿去,我何尝爱这们劳神。”贾婆陪笑道:“姐姐别说啦。这么半天,都是我耽误的。不然也早梳完了。”没着,又花言巧语夸赞三蝶儿不已。德氏道:“这是大妈夸奖,我同我们姑娘,许是前房女儿继母娘,不必说大过节儿,就是她一举一动,我连一生也看不上。只盼个瞎眼婆婆,把她相看中了,我就算逃出来了。”贾婆嗤嗤笑道:“喝,叫姐姐一说,真把我们姑娘要给屈在死。”随手掀了软帘,唤言道:“姑娘,姑娘,你麻利梳头罢。”叫了半日,不见答应。出至外间一看,并无人影儿。转身又进来道:“姐姐的心高,如今这个年月,哪能比先前。像你我做姑娘时候,要同现在比较,岂不是枉然吗。是了也就是了,停个一年半载,姑娘出了阁,少爷娶了亲,我看你消消停停,倒是造化。”说着,把自己家事,说了一回。又说道:“姐姐是没经过。外娶的媳妇,决不如亲生女儿。我们大媳妇,是个家贼,时常偷粮盗米,往他们家搬运:我家的日子,姐姐是知道的。若非仗你侄女,省吃减用,常常背着姑爷,给我点儿休己钱,你说我家的日子,可怎么过呀。告诉姐姐说,到底亲是亲,疏是疏,外娶的媳妇,究竟不如女儿。”德氏听到此处,不觉好笑。贾婆脸也红了。不想翻覆这一比较,把自己为人,陷在其内了。随又改口道:“我们姑爷待人浑厚,只是他公公婆婆,嫌贫爱富,叫我好看不起,”德氏是精明妇人,听了这段言词,心里好笑,反把与三蝶儿的气,亦笑得忘了。当时又张罗茶,又催着三蝶儿做饭,弄得贾婆子坐卧不安。想道方才的话,颇欠斟酌,不禁脸又红了。后见德氏母女这样款待,以为方才德氏并未理会得,反陡起雌胆,信口胡云起来。三蝶儿本极厌烦,梳完了头,抓着做饭工夫,便自去了。
  贾婆高高兴兴,提起草厂张家,少爷名叫张锷,学业怎么好,人品怎么好,又夸他房产怎么多,陈设怎么阔绰,说的津津有昧,犹如非洲土人,游过一趟巴黎,回家开谤似的,自以为话里透话,打动德氏心意。岂知德氏为人,更是沉稳老练,主张坚定的人,任你怎样说,就是说得天花乱坠,她也是哼呵答应,并不动念的。急得贾婆无法,吃过早饭,犹自恋恋不走,背着三蝶儿,又向德氏道:“俗语说:是婚姻棒打不回。记得前年春天,我同姐姐提过,所说的那家,就是张家的这位少爷。你瞧年纪也配合,相貌也配合,合该是婚姻不是呀?”德氏冷笑道:“我却记不得了。现在我们姑娘,约有五六处都给提婆婆家呢。如果都不合式,再求贾大妈费心,过后儿给提一提。”贾婆又做态道:“这不是应该的么,你还用托付作什么。告诉你说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