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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54-无耻奴-清-苏同-第61页

”陈大老爷听了赵小山说得这般婉转,心上倒疑惑起来,暗想听他说话的口风,合着十二分的委屈,说得出这样的话儿,那里像什么逆子,不要这件事儿,另外有什么隐情,我且细细地追问于他,不要一味的卤莽。想罢,便和着颜色问赵小山道:“本县看你这个样儿,一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情,在本县这里尽说不妨,若是吞吞吐吐的瞒着本县,不肯说明,那时王法无情,本县就要动刑拷问了。”赵小山听了,又叩头道:“小的没有什么隐情,小的不敢直说,只求大老爷把小的重办,出出小的父亲的气儿,小的再不敢叫屈。”陈大老爷听了,愈加诧异,越发的不肯放松,一定要问一个水落石出,便把赵小山叫到公案旁边,和颜悦色地问他。此时陈大老爷早把赵小山初来的时候那一团要办他的盛气,不知销到什么地方,满心只道赵小山是个孝子,心上一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事儿,所以定要问他一个仔细,那里想得到入了伍作霖的鬼计,竟把这样的一个如山铁案轻轻的兜底翻将转来。你想父母告了儿子的忤逆,还有什么法儿?却被伍作霖几句说儿,赵小山一番做作,把一个极精明的县官瞒得个密不通风,梦里也不晓得都是伍作霖的主意,你道讼师的伎俩可利害不利害!当下陈大老爷把赵小山叫到面前,再三开导,要他供了实情来,逼问了半天,赵小山才做出无可如何的样子,便又磕头道:“既是大老爷这般迫问,小的不敢不说,但要求大老爷秘密些儿,不要张扬出去,仍旧把小的当堂惩办,方才压得住别人的议论。小的起先的意思,原想大老爷不来追问,胡里胡涂的混了过去,也就罢了。不料大老爷又是这样的精明,如今是没法的了。”说着,眼泪汪汪的好像要哭出来,陈大老爷看了这般做作,越发认定了赵小山是个孝子,更要逼着问他。赵小山本来被陈慕韬叫了上去,跪在暖阁里头,离着公案桌子,不过一两步路儿的光景。赵小山当下膝行了几步,直跪在陈大老爷的身旁,紧紧的靠着公案,把左手往上一举,陈大老爷一眼见他左掌心内,隐隐的有两行字迹,便拢着眼光,仔细看时,只见端端正正的写着十二个小字道:妻有貂蝉之貌,父生董卓之心。不觉恍然大悟,方才明白赵小山情愿自家认罪,不肯说出实情,是家丑不可外扬的缘故。大约是赵北山这个老头儿图奸媳妇不遂,恨着儿子在面前碍眼,所以告了他的忤逆,好把他调开了,凭他怎样的意思。暗想这件官司倒叫我有些难断,若是依着赵北山把他儿子告成忤逆,就该重重的办他儿子才是,但是看这赵小山的样儿,实在是个孝子,不忍心竟去办他;若要据了他儿子的说话,追究这件图奸儿妇的案情,却是一无证据,二无原告,何必去这样的无风起浪,弄假成真,却叫我怎样的一个断法?正在躇踌不决,忽见赵小山又低声求道:“这件事儿求大老爷不要提起,仍旧把小的重重的办了个罪名就是。”陈大老爷听了也不答应,皱着眉头,沉吟了一会,忽想了一个平和的主意出来,便叫把赵北山带上堂去,好好地对他说道:“本县看你这个儿子甚是胆小怕事,料也不是什么不安本分的人。你告了他的忤逆,本该重重的办他一办,但据本县想来,你们也是好好的一分人家,儿子受了官刑,你的面上,也没有什么好看。本县方才已经大大地呼吓了他一顿,你把他领了回去,料他不敢再是这个样儿,如若他再有什么忤逆的事情,你只顾再到本县这里喊告,本县和你重办就是了。”赵北山听了十分的疑惑起来,还没有开口,小山早赶过来,抱着赵北山的腿,跪在地下,只顾磕头,口中带哭带说的道:“儿子自家不好,不能侍奉父亲,倒反惹得父亲动气,儿子罪该万死,现在儿子只求县大老爷把儿子重重地责罚一场,出出父亲的这口闷气,儿子以后回去,情愿痛改前非,再也不敢的了。”那赵北山本来原是把赵小山当作宝贝一般,那里舍得告他忤逆,这一回赵小山把他呕得急了,又把他推了一交,方才咬着牙齿,一狠二狠的,去告了他一个忤逆。
  现在看见赵小山跪在自己面前,满嘴的话说得十分好听,一片声的父亲儿子,连连贯贯的大篇儿,心上早软了一大半,又见他眼中流泪,苦苦告饶,更觉得不但把恨他的心,销得个干干净净,倒反把他疼惜起来,便向上叩了一个头道:“小的情愿遵断,把儿子领回,自家管束,不敢再费大老爷的天心了。”
  陈慕韬听了,正合他的意思,便叫赵小山当堂具了一个改过的切结,父子两个同着一齐退去。自此赵小山怕他老子再要告他,倒恭顺了许多,赵北山是自从儿子长成之后,对着他总是一付强头强脑的样儿,现在见儿子居然好了许多,自然喜出望外,一场天大的官司,化得冰销瓦解,都是伍作霖几句说话的神通。
  只说陈慕韬退堂之后,坐在签押房,看着公事,暗想那赵小山真真是个天生的孝子,老子告了他的忤逆,他还是情愿当堂认罪,不肯把赵北山的丑事,说出口来,这样的人,在如今世上,也就少少的了。正想着,忽见家人进来报道:“新府尊德大人的船,已经到了,请老爷出去接差。”陈慕韬听了忙忙地立起身来,上轿前去。原来前任杭州府年老告休,这位新府尊是从部曹放出来的,一向在部里头风骨铮铮,是个有名的部署,汉军出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