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口内乱塞,金柳二人不觉大笑起来,伍作霖连忙拉了一把,二人勉强忍住,只在那里看那粪船上人吃了些儿粪汁,还恐怕余毒未尽,便有性命之忧,索性捏着鼻头大大的吃了一饱。看官毕竟人的脾胃和这样东西是背道分驰的,那里受得住这些盛馔!不觉哇的一声,一齐吐得出来。正是:欲求蚁命之存,竟饱园圊之粪!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十九回 伍作霖快意报睚眦 赵北山中年生逆子
且说那粪船上人一时贪嘴,吃了伍作霖掉下来的几个烧饼,后来听得伍作霖说里头放着砒霜,吓得他七魄齐飞三魂出窍,跪在伍作霖面前,求他解救。又听得伍作霖说只要吃些人粪,便好解得砒霜,他听了十分欢喜,不顾好歹,双手捧起来,只顾向口中乱塞。那知他虽然怕死心重捏着鼻头咽了下去,毕竟脾胃里头的气息,和这个东西是大不相同,那里受得这许多污秽,忍不住一阵恶心,把先前吃的烧饼刚才吃的人粪,一齐呕将出来。只呕得他头晕眼花,喉干气咽,呕了一会,方才止祝觉得心口还在那里别卜别卜的乱跳,心中暗想幸而吃了些儿人粪,把砒霜呕了出来,大约可以不碍的了。想着好似在鬼门关上逃回来的一般,慢慢地走到岸上,对着了作霖说道:“如今我吃了下去,一齐呕了出来,可还要紧不要紧?”伍作霖忍着笑,连连地答应他道:“你只顾放心,吃了这许多人粪,毒气已经解尽,是不妨事的了。”粪船上人听了,方才觉得放心,不免谢了伍作霖一声,正要走上船去。伍作霖连忙叫住他道:“且慢,我还有几句话。”粪船上人听了,便立住了脚,回过身来。只见伍作霖哈哈大笑,抢上一步拍着他的肩头问道:“朋友你方才骂我们是吃屎长大的,如今看起来我们倒没有吃屎,你倒吃了一肚皮的稠粪,到底还是我们吃屎还是你自家吃屎?
你以后还敢这样的随口骂人么?”粪船上人听得伍作霖这般说法,心上方才明白过来。晓得他有心撮弄,报那辱骂的冤仇,心上十分焦燥。但是已经吃了下去,无可如何,又是他自家怕死,情愿吃的,伍作霖又没有勉强着他,上了他一盘恶当,却只好放在心上,发作不出来。只觉得满面羞惭,一句话也说不出,便不开口,扭回身子便奔上船去。金良士和柳君权到了这个时候,方晓得伍作霖因为平空的被那粪船上人骂了几句,心中不忿,却又想不出个对付的法儿,所以抠心挖肚的想出这个主意。明晓得他们种田出身的呆货,第一怕的是死,第二爱的是钱,便去做了几个烧饼,又夹着两张钱票,故意进门的时候,掉在地下,却躲在大门里头,在门缝里往外张看。见那粪船上人,果然走上岸来,拾了回去。又看着他把几个烧饼,一齐吃卞肚去,方才装出慌慌张张的样子,从门内直奔出来,四处寻找。又故意说几句惊心动魄的话儿,钩得那粪船上人,自家来问。果然入了他的圈套,跪着求他解救,情情愿愿的吃了许多的粪汁,还在那里自家欣幸,差不多这条性命已经是拾到的一般。却那里想得到是伍作霖的鬼计,有心捉弄着他。当下金柳二人见了这般情景,已是澈底分明,心上十分佩服,想着那粪船上人吃粪的那种样儿,又一个个放声大笑,直笑得拍手打脚曲背弯腰,方才罢了。那粪船上人吃了伍作霖的大亏,从此不敢再停在他家门口,你想这伍作霖的心思可刻毒不刻毒!
伍作霖在杭州省城里头做了十年刀笔,像这样的事情,也不知多少,在下一时也说不上来。大家听得伍作霖的名儿,一个个头昏脑胀,没有一个人不怕他的。差不多杭州城内一半都是他的冤家,那名气传得更加开阔,竟有外府州县的人为了打官司的事情,特地赶到杭州来,请教他的,却狠狠的积聚了些家产,居然竟是一个素封的样儿。他又晓自己的冤家太多,恐怕要受了别人的暗算,便花了几千银子,捐个例监,请个枪手和他入场代做,又走通了房官的关节,发榜出来,居然高高的中了一名经魁。伍作霖中了一个举人,愈加无恶不作,欺压邻里,鱼肉乡愚。那一班市井中人都怕他是个举人,那里敢和他较量。伍作霖自己也觉得摇摇摆摆十分得意,八面威风,比先前更是不同。慢慢的伍作霖的名气,传得大了,历任州县,也有些风闻,想要访他的劣迹,无奈这伍作霖虽然做着讼师,却是万分狡猾,无论什么人来请教他,他从不肯轻易落笔,只是口中说着,叫人替他钞写出来,所以他做了十多年的刀笔,竟拿不着他做讼师的真赃实据来,地方官也无可奈何,只得罢了。
如今且把伍作霖一边暂时按下,再提起一个人来。只说杭州钱塘门内,有一个积租的米商,叫做赵北山,家产甚是殷实,只是少年无子,直到四十八岁上方生下一个儿子来。赵北山因是中年得子,溺爱非常,真是恨不得把他顶在头上,擎在手中,百顺千依,要一奉十,渐渐的把个儿于的气质,惯得桀骜不驯起来。不要说是别人,连父母也不在他眼里。赵北山溺爱儿子,舍不得与他计较。直到十岁上,方才请了一个饱学名师和他取了一个学名,叫做赵小山,叫他上学读书。不想这赵小山从小骄纵惯了,那里肯认认真真地读书,候着先生一个不当心,便如野马一般,一溜烟跑了出去,再也不肯回来。及至先生叫人去把他找了回来,他又不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