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他见街上往来的人,便一个人又胡言乱语起来,忽然哈哈大笑,忽然拱著手念佛,忽然又蹙著眉头,似乎要哭的样子。孙行者暗道:“呆子,呆子!今朝到了这里,自然更觉呆了。”忽然见他直跳起来,叫道:“好了,好了!师父坐的那白马来了,怎麽他背上不驮人,後边倒拖一间小房子。你看那小房子好不光辉,有窗有户,十分精致。”忽然又失声道:“不好,不好!他几时瞎了眼了,带著这个遮眼罩。”孙行者一看,见他说的倒也不差,惟想世上的白马甚多,那里便是师父骑的那匹。而且我们师父是閒散惯了的人,那肯坐在这麽小的东西里,因便走近前面,从那小窗里一看,看见里边坐的果然不是师父,倒是一样怪东西,不觉吃了一惊,自己寻思道:“那小房子里坐的那人,头上戴著盆儿样的一个帽子,盆儿上出了许多红的须,须上又摆著大大的一枚樱桃,後边又拖著小小的一根鸡毛帚子。身上穿著四面出须的黑衣,胸前背後,绽著两块四方的枕头顶,头颈上挂著一串念佛珠。看他似人非人,不僧不俗,想来定是个妖怪。”
  正在冥想,忽听得那呆子在後边大笑起来。孙行者忙过去听时,只听他一人又自言自语道:“那猴子又在那里弄什麽神通了。好好的东西,你不规矩点儿坐,倒转著身子,藏著你的毛脸儿,露著你的屁股儿,虽然扎上了许多金儿银儿珠儿翠儿,难道这飞红的屁股,老猪认不得你吗?”孙行者一听,连忙回头时,只见後面又来了一匹马,拖著一张极大的太师椅,椅上坐著一个绝色的美人,面上果然擦得飞红,便骂道:“这呆子好糊涂,无缘无故,又扯到了老孙身上来了。”便轻轻地走到他背後,要想像那红头大汉扯他耳朵的时候,哧他一下。忽然听得他痴痴癫癫一个人又在那边说道:“这一个人的脚好奇怪,既然这样粗了,又怎麽这样短?既然这样短了,又怎麽这样粗?”孙行者一看,见有两个人并著身子走来,卻是一男一女。那男的头上戴著一个有屋檐的帽子,颈後披著一篷的头髮,身上穿著一件淡蓝色的长衣。那长衣好生奇怪,又不似袍,又不似直裰。足上穿著一双皮履。那女的头上也不挽髻,也不簪花,背後拖著一条三股辫的头髮。上身穿了件黑襖,下身束了条黑裤。看他两脚,果然奇怪。长里不到四寸,阔里倒也有三寸有半。孙行者一想道:“好了好了,这次可被我报了仇了。”便忙在他身後退了隐身法,走了出来。见猪八戒还是只顾看那女人的脚,便将他的长嘴上用力拍了一下,骂道:“呆子!你只顾端详那女人的脚做甚?他的脚,便是你的脚。你看得见别人家的屁股,难道看不见自己的猪脚吗?”猪八戒被他突然一拍,哧得怪的一声叫了出来。谁想这里猪八戒一叫,前边路上也听得怪的一声应了。孙行者连忙抬头看时,见有一个人推著一辆小车,小车上睡著两个猪,一路推来。那猪只顾怪怪的叫。孙行者便拍手笑道:“妙呀!呆子你看,方才你推了小车十分苦,现在有人推了你,你倒適意了?”
  猪八戒见是孙行者,便也骂道:“贼猴子,我不过说你一句,你倒扯上老猪一大篇话了。”孙行者道:“你好好地谁叫你扯上我来?”猪八戒道:“哥现在也不要说我了,我们快计较计较,看到那里去打个尖儿才好。天也不早了,我推了半日,肚子又饿,人又多,路又不明白,推来推去,好不吃力。再推了半日,便要将老猪累死了。”孙行者道:“你累死我甚事?老孙要去了。”猪八戒著急道:“好师兄,切莫要去。你是轻身光体的人,去了自然无碍,叫老猪一个人守著这些行李,如何是好?你若要去,我也放了行李不管了。”
  孙行者一想,那呆货竟然做得出来,如果他真个丢了行李,到师父面前必定又来赖我,不如帮著他找一家客店再说罢。因便应许了猪八戒,叫他推了车,跟著自己走。猪八戒说道:“哥,现在我们到那里去?这样走,一年也找不到住处里。”孙行者道:“你莫管,且待老孙去问一个人来再说。”说罢,连忙走到一个店家门首,打了一个问讯道:“请教施主,这里可有客店没有?”那店家的人见他这副样儿,忙摇手道:“不晓得,不晓得。”再走一家,也是如此。孙行者动气道:“这里的人怎麽这样无情,问句话都不肯回答的。”又问两家,才有一个人告诉他道:“这里不叫客店,叫做栈房。你要住处,你只看那招牌上有个栈字的便是。”孙行者便谢了一声,出来将这句话告诉了猪八戒,要和他去寻个栈房。猪八戒道:“不对,不对。猴子你这番也上了当了。那栈房是放东西的,怎麽好住人?你去问,不但问不到住处,倒被他骂我们是件东西了。”
  正在说话,恰好推到了一个巷口,上面横著一块招牌,写著三个大字,叫做“鼎升栈”。孙行者一看道:“且莫管他,待老孙进去问问再说。”猪八戒连忙放了车子,等他进去问,不多时,见他摇著头出来了。猪八戒问道:“怎麽样?”孙行者道:“不行,不行。”猪八戒道:“是不是,我说那个人骗你,栈房那里是住人的?你不信,定要去问,现在怎样了?”孙行者道:“呆子,你那里知道!”猪八戒道;“方才我在黄浦滩上推来,看见许多人扛著东西,都说是送去栈房里的。”孙行者道:“呆货,你不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