著师父,心中稍稍急道:“师父不知又那里去了。”便忙转身回来,依旧要到安垲地门首找那八戒。
  不料到了安垲地一看,那八戒早又不知去向。行者此时卻弄的进退无路,一个人立在草地旁边呆呆望著。忽然回过头来,看见隔池边隐隐有两三个妇女在那边行走。行者想道:“那呆子是个好色之徒,必然又在那里作怪了,我不如去那里寻他。”定了主意,便向池塘边来。转过了洋房背後,向乎台上一看,早已别开生面,和来时大不相同了。平台上放著无数的台椅,台椅上坐著无数的男女,摆著无数的茶碗。那些男女一个个你看著我,我看著你,好似发痴的一般。还有许多人在那台椅中间荡来荡去,又不是寻人,又不是走路,不知做甚?看他们情形,男的都削尖了头,女的都散了发。尖头的宛似半开雨盖,披发的俨如高筑阳台。看官休说我“阳台”两字比方得不对,请你再看看近时披发的样式,岂但阳台而已,一层层重重叠叠,亭台楼阁,还不知造著多少在上哩!
  閒话少说,且说当时孙行者正在看那阳台上的人,忽然一个和尚手内拿著一卷纸,从洋房里走了出来。众人哄然大笑,都道:“和尚,和尚!这里和尚都来了。”行者定睛一看,见是沙僧,便要上前叫他。看见沙僧满脸怒容,好似和人争闹才了的样子。行者一想:“这沙僧不知又为著何事动气了。我且不要使他知道,隐在他身後看他做些什麽。”想定後,便真个躲在沙僧後边,一路窥探他的举动。
  只见沙僧一路走过平台,听著人家话笑,他也不管,他只管看著手内的纸卷,一人自言自语的说道:“天下那有这样的事,自己的地方,自己倒不要了,给著人家。”行者听了,一点不懂。只见沙僧又是气愤愤的念著手内纸上的字道:“什麽叫做订约权在朝廷,外交首重大信,倒不如改了订约权在外人,外交首重大利罢。”又看了一张,念道:“‘查外交首在立信,匹夫犹重然诺,而况国家。’唉唉!这两句更奇怪了,他说是查这两句话,古书上我没有看见过,他从那里查来的呢?而且,他说外交首在立信,好似内政不必立信的,匹夫犹重然诺,好似朝廷不重然诺的。他口口声声说信,卻口口声声忘了一边的信。这是怎麽讲呢?唉唉!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,自古道:‘人言为信。’这上边说的信、信、信,大概多以外人之言为信,自己说过的话,自然可以不信的。”又说道:“这更笑话了,这更笑话了!我尝看见买卖人家的告白上,常有‘如蒙诸君惠顾,价钱格外克己’的话。现在这上边也说‘朝廷惠顾绅商’。这样说来,还有什麽朝廷,什麽绅商,只是交易卖买的主顾罢了。唉唉唉!交易,交易,这外交大概又是交易的交字了。”
  沙僧只顾看著字说著话,行者听了依旧一点不懂。忽然迎面来了一个僧人,面眼漆黑,身材短小,手内也携著一卷纸,见了沙僧,打了一个问讯,授了一张给沙僧。沙僧连忙拿了起来便看。行者隐在後边也偷看时,只见上面写著道:
  谨启者,现在苏、浙铁路问题十分吃紧,各界中人屡次开会演说,集股拒款。某等身虽方外,义属同胞,安能漠然坐视,忍使乾净土地,沦为异域。爱发起僧界保路会,定於某日某时在某地集会,共商办法,同解慈囊。凡我信徒,共移莲步。此布。
  行者明白道:“原来他们也为著铁路的事,只是这上边甚有难懂的,什麽叫做‘各界,?又什麽叫做‘同胞’?那‘各界’的‘界’字,不知是怎样解释,大概便是‘大千世界’的‘界’字了。我想同是人类,如何分起界限来,既分了界限,如何又叫做同胞,这两句话不是相撞的吗?”又想道:“莫管他,莫管他。我且看看他们两人说些什麽。”只见沙僧看完了字,先开口道:“我们既是维新之辈,自应结个团体,也好发些热力,聊尽国民一分子之义务。”行者暗笑道:“沙僧痴了,他是个出家人,如何好说出这样的话来。”又听那个黑眼僧人答道:“不错,不错。老师父究竟是个特别改良时事维新的和尚”沙僧谦逊了一回。那黑眼僧人又道:“如今我们怎地做起?”
  沙僧还未答应,只见旁边走过了一个贼头贼脑的和尚,并不说话,只立在旁边听那沙僧和黑眼僧人说话。那黑眼僧人见了,便也不响了。等了一歇,那贼头贼脑的和尚听不著话,又转向别处去了。黑眼和尚才轻轻地对沙僧说道:“师父,你知道这个人吗?”沙僧道:“他不也是个僧人?”黑眼僧人道:“不是,他是官府派来的侦探,专一探听人家的事的。我们须要小心点儿。”沙僧道:“正是。”
  行者一听那贼头贼脑的和尚是个官府派来探事的人,心中想:“他是探事,不知怎样探法,可有老孙三探金山兜洞的本领麽?我且跟了他去看看。”想罢,便撇了沙僧等,便转身来暗跟著那贼头贼脑的和尚。只见那贼头贼脑的和尚,早已走至一间静僻的房内,进了房,将门关上。行者想要跟进去时,早已不能进去。行者著急,连忙用了一个变身法,将要变了虫蚁从门缝里挨进去张看。忽然听得那门“呀”的一声,门内早走出了一个人来,不是和尚,卻是一个西装的人。行者一想:“这西装的人不知和那和尚在房里商量什麽?”待西装的人走过後,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