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田地及房屋诸色等物,要之不休。友生作料那房屋田产原要与他,乃道:“我携带得的东西,我自然要带些去,若拿不动的,自然一总与你,不消着急。”裘自足方稍为安了些心。过了两个月头,搢珩并无音耗,友生夫妇便向女儿翠翘说道:“你夫婿原说一月有余便来接取,今已过了两个多月,尚不见到,这却为何?”翠翘的母亲邓氏,更加心焦,乃道:“我儿,你丈夫当初别的时节,怎生说来?今日怎么还不见到?你与他夫妻间定有心话,可曾说甚来?”〔是村妪见识〕翠翘道:“与爹妈他是那般说,与孩儿也是那般说,不曾说恁别话。不知为甚这时还不见来。”友生夫妇镇日愁烦,渐生疑忌。〔势所必至。〕
友生暗自思量:“可见少年人心口不准。我因一时感激,便以女儿嫁他,不曾费他分文。如今一去无踪,就是自己不来,书信也该捎带一个;决然在那里遇了闲花野草,绊住身心。想他心上,必以我女儿得之意外,失之不足为奇,故此丢得上撇得下。可见不知到底的人,切莫轻信;我做事也忒容易了。而今懊悔已迟。”肚子里是那般想,却不便出于口,恐防妻女听见,一发要抱怨了。但那邓氏心里,便生出无限疑团,疑久则怨,镇日啼啼哭哭,叫天叫地。友生阻他两次,便怨到老官儿道:“〔邓氏一肚子脾气,苦无从发泄,巴不得你说他,便好来寻到你了。妇人之见,大率如此。〕那小畜生,不知他的行藏家业,又不知他有妻无妻,前日为杀了那强盗,老夫妻谢他也罢了,不该更叫女儿出来谢他。他看见了我女儿人物出众,便起了歹心,只说没有妻子;你又认定许配,我这花枝般的女儿,却也配与一个轻薄浪子。他今信也不带一个来,知他又飘流在那里去了?这等不长进浮游浪荡的小畜生,怎当初瞎了眼睛,轻易相许。倘然竟不见来,叫我女儿终身怎生是了?我的苦儿那!前日受强盗的气,而今吃薄幸的亏,我的孩子,怎那般苦命!”说罢又哭。友生道:“痴婆子,当初他那里晓得我要把女儿与他,便说没有妻子么?你休得恁般猜疑。”邓氏道:“你老失时,你看如今他不来,必是妻子在家阻住了,你还要替他辩什么!”友生道:“当初这烟事,也和你再三斟酌定了做的,如今木已成舟,说他何用!你若料得透,何不当初就阻?”邓氏见老官儿说着他,便捶台打凳,大哭起来道:“我自已的气正气不了,你又把话来敲打我!我当初那里晓得这小畜生是恁般无信行的!”友生道:“却又来,怎生独怨着我?”翠翘听见爹妈喧闹,连忙解劝。友生闷闷地走开。邓氏道:“我儿那,当初我做娘的养你时,不是容易的,睡梦里都疼着,养到你而今长大成人,不知做娘的受了万千辛苦。你五岁时出花,九岁上害病,我做娘的有几十夜不得合眼,〔莫道此妇烦碎,大凡为母的养男女,怀胎乳哺,推干就湿,真有许多辛苦。富贵者尚有婢妾分任,贫贱者护持更难。为人子者,可不思所以报答哉。〕指望你嫁得丈夫,终身归结。今日里你做老子的把你断送,叫我怎不淘气!”翠翘道:“他今虽去了两月,未必便见不来。或者只在这几天来,也不可知。妈妈且请宽心,不要与爹爹淘气,徒然气坏了自己。”邓氏见女儿劝解,也便住了哭。又过了半月外,绝无音耗,邓氏向友生道:“你好耐得的性子,且到城里去起个课,探探消息。”友生道:“说得有理。”
那时天气炎热,穿了小衣,撑了伞,带了一百文钱,同裘能进城来。到卖卜的铺子里,上去相见了,通了姓名,净了手,将课筒在香烟上拂过了,向那先师前作揖通诚了,然后递与先生。那先生把课筒摇了两摇,摆下一卦,便道:“何用?”友生道:“问行人。”先生道:“是甚称呼?”友生道:“是小婿。”先生道:“这等要看子孙爻了。但是子孙爻虽然上卦,却遇了月破临空,必有事阻滞,未必便来。那文书爻旺相,不出十日,便有信到。”取卦帖批道:“十日内,主有信来,人尚不到。”友生接了卦帖道:“先生可知他为甚事所阻?”先生道:“另起一卦方知。”友生重又通诚,又起一卦。先生批道:“官爻独发,火旺,又在得令之时;若非近贵,必有官司阻滞。”友生道:“官司阻滞,不至有大害么?”〔问灾不问福之意。〕先生道:“虚唬有些,终究不妨。”友生取了卦帖,送了谢意。别了先生,便同裘能买些东西吃了,一径回家,已是将夜时候。把上项话述与妻女晓得。邓氏向女儿道:“看十天内有甚信息,便见那先生准否。”
再表那裘自足,为人最是贪狠,只顾了自己,不顾他人。一遇交财,凭你父母身上,总要占他三分便宜,不然心子里便不下落。〔裘自足正是时人。〕自幼亏了友生请先生读书,娶妻完聚,分田授室,他只是不足意。原打帐将叔子家私早些承受,先前曾来撺掇,要把妹子配与村庄人家,胡乱嫁了出去;争奈友生定要择一个好女婿,自足也只好暗恨,却也无可奈何。后见潘山虎要娶他,也不管是非,一心只想潘山虎有银子的人,便好取他的财物;不料撞着了石搢珩来,看石搢珩有那般奢遮本事,日后分晰家私,那里抵对得过?况且叔婶只得一女,内里资财自然席卷,我不过得这几亩荒田草地,算得什么?又见叔婶要去扬州依附女婿,一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