兆民皆吾子也。父母育子不闻居功,长吏恤民岂意望报。嗣后媚谀之事,断不可复。
  一县之人无可图报,遂题诗刻石,以铭其德云:
  爱民勿徒羡巽黄,窃幸邑侯称循良。
  茧绩不繇咸淳化,呜琴堪并单父堂。
  割鸡聊把牛刀试,买犊旋庆筑麦场。
  顶祝焚香情莫尽,永登贞珉志不忘。
  后天启皇帝登基,太监魏忠贤专权用事。峻峰急欲退去,告优未暇,忽越级升了广西柳州府知府。到任三月怡化翔洽,适广西巡抚提进省议事。峻峰星夜赴省,来见宪台。巡抚道:“传贵府来,非商别事,今有东厂魏大人发下银子三十万。叫本院散给各府,各府散给各县,放于民间使用,三分起息,然后本利催齐解司。下岁领去再放。贵府该代放银六万两。作速领去,分派州县。”
  峻峰禀道:“大人之命,卑职固不敢违,但柳州府地瘠民贫,兼之连岁凶歉。有者典当田宅,无者鬻卖妻子。自顾不赡,那有余钱,代为出息。还求大人极力挽转,务使百姓均沾实惠。”巡抚道:“这是东厂大人的钧旨,谁敢抗违。”
  峻峰跪央道:“百姓是朝廷的百姓,官员是朝廷的官员。朝廷设官,原为牧民。并非设官代人放账。卑职只上知有皇上,下知有百姓,中知有大人。若浚民生而肥内监,这等样事卑职断不敢做,亦不肯做。还求大人三思。”巡抚道:“如此说,难道你不顾你的考成吗?”
  峻峰起来冷笑道:“吾人出仕,原以行节,非图固宠。卑职自幼读书,颇有志气。昔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,吾宁为五马荣挫志乎?大人既不肯为万民作主,卑职断不给太监放债。”巡抚怒道:“你这等的抗上,本院一定题参。”峻峰答道:“与其待大人题参,何如卑职先自引退。”遂告辞而出,银子分文不领。
  回到署中,把仓库检点了一番,并无半点亏欠。未结的案卷逐一理清,应发的发回本县。把他的印绶,亲身送到巡抚衙门。抚院一见,甚是不悦。峻峰禀道:“百姓不可一日无官。居官不可一时无印。卑职既得罪东厂大人,岂容卑职久留此地。望大人暂且把印收去,以便委人。如魏大人加以罪谴,就是焚尸灭族,卑职愿以身当。并不累大人。”
  说到此处,那巡抚就把印收去了。峻峰从省回衙,掩门待罪。住有半月,并无风信。遂雇了车轿,率领家属,仍回黄州去了。
  不知峻峰回去如何?再看下回分解。
  第四回 为友谊捐资置新宅
  话说石峻峰弃官回署。巡抚委官盘查仓库,无半点亏欠,案卷无一件停留。只得一面委人看署,一面修书报与京中。书道:
  叩禀:东厂司理监,魏大人座下。前承大人发下银两,卑职径定府县俱各派去。独柳州府知府石峨抗违不领,兼以弃官脱逃。特为禀明,以便究治。专候钧旨,肃此上达。
  广西巡抚某人顿首
  魏忠贤拆书一看,心中想道:“放账滚利,终属私事。且石峨为人刚直,十分究治,未必甘罪。倘或皇上闻知更觉不妥。莫若将机就机,叫他去罢。”遂写一回书道:
  兹承来札,俱已心照。柳州府知府石峨,虽系抗上,乃皇上亲放之人,不便究处。且素称廉明,恐失民望,弃官回籍,听其引退。勿得从刻,照书施行。
  某月某日东厂特发
  却说石峻峰转升之后,巡抚上疏,另题补了长安县一员知县。姓王名字止珍,乃广东广州府番禺县人。系进士出身。往长安上任,路过襄阳府。襄阳府城内,有一个致仕的员外,姓胡名溁字涵斋。与王素系年谊。王来到襄阳拜看胡溁。胡溁设席邀请。
  席间,王向胡员外道:“小弟先去上任,少停半载,再接贱眷。自番禺直抵长安,路径太长,一气难以打到。弟欲向年兄借一闲房,在此作个过栈。两截走,庶不艰苦。不知年兄肯相帮否?”胡员外答道:“宝眷到此,小弟理应照料,那烦年兄启口。”王道:“既蒙年兄慨许,小弟就谢过了。”席终之后,王回店,次日起身走了。
  却说胡员外又自想道:“凡官员的家眷,少则二三十口,多则四五十人。现在住的宅子,终是安置不下,且不便宜。莫若另买一宅,权叫他住。一则全了朋友之谊,二则添些家产,岂不两全。”算计已定,遂叫官中,代为买房。
  本街西头路南,有房子一处。房主姓徐名敦,本因宅子里有鬼,住不安稳。要卖了另置。就出了一张五百两银子的文约,交给官中杨小山。杨小山因向胡家来说,胡员外问道:“这房子他实在要多少银子?”杨小山道:“依他说要银五百两。”胡员外给他三百五十两。说来说去,讲到四百五十两,徐家就应口卖了。胡员外择了日期,同着亲朋,叫杨小山写了文约,把价银足数兑去。徐家把宅子腾出,交给胡员外。他另搬到别处去了。
  却说王到任,住了半年。写了一封家书,差了一个的当家人,往广东去接家眷。家中男女,上下共有二十余人。一路直投襄阳府胡宅而来。胡员外着人把新买的宅子,打扫洁净。请王夫人与公子住在里面。一切照料,无不尽心。
  歇近一月,正要起身而去。忽有一个家人,星夜赶来。禀道:“老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