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事我办不来,兄自家打算罢!”说毕,把手一拱道“请了。”转身要走,何足像一把扯住道:“我又不曾说什么,毛兄为何就见怪起来?”毛面道:“人命关天,这样事情三五千银子料理得来,也算手段!尔怎么说百十两银子的话?你看得恁般轻易,我不去,你只道我等恐吓尔。”说毕又要走,足像止住众人,扑簇簇泪下道:“诸兄缓缓商量,如果弄得没事,就要三千两,小弟也听兄便了。”
毛面见何足像慌了,方才住脚道:“尔肯使银子,包尔无事,而今众兄弟须齐到饶有娘子跟前说明,看他如何发作,大家好临机应变,照应何兄。”众人齐声道:“毛兄说得是。”遂一拥走进内堂来,见饶有婆子与足像母亲正在堂上说话,见足像带了许多朋友进来,二人忙缩进房里去。众人叫住婆子道:“饶大嫂,我等有句话儿与尔说说。”婆子出来,与众人道了个万福,问道:“列位叔叔有何话说?”毛面道:“大嫂,实不相瞒,前月何大哥要到梅花村捉个人,邀我等众兄弟及饶大哥同往,不料被那人买嘱喽罗,把饶大哥杀了,尸骸亦被放火烧了。恐大嫂不知,今特来说明。”那婆娘听了,大笑道:“列位阿叔不要取笑,清平世界荡荡乾坤,那有喽罗平白地敢杀人放火?”毛面道:“人命事情怎敢取笑!大嫂不信,日后不要怪我们不说!”婆娘大惊道:“有谁证见?”众人齐声道:“我们都见来!”婆娘听得,一头撞在足像怀里,大哭大叫道:“还我丈夫来!我丈夫好端端在家坐地,尔怎地诱他出来把与人杀了!”两只手扭住足像,一头哭一头说,两脚在地下乱跳。足像母妻闻得,惊得打颤的走上前来救解。那婆娘伸出一只手来抓住足像母亲,把头乱撞,三四个跌做一堆,扭做一块。众无赖恐怕又做出来,忙上前解脱,何足像母妻三个,一道烟走至邻舍家中躲避了。那婆娘在地下乱滚,滚得发松衣绽,就孟姜女哭倒长城也无此惨痛,真个哭得天昏地黑,日月无光。丰湖士人闻之,做只歌子唱道:
饶大嫂,尔莫哭。尔夫生来似水沤,何有皮来何有骨。蜃楼海市虽虚浮,镜花水月还堪瞩。
尔夫行似风条霜,不解全身但害物。而今狂魄似糠扬,谁人不庆莫余毒。莫余毒,尔莫哭。
话说无赖中有一个绰号两头蛇,名唤金亦,见足像母子去了,来扶起婆娘道:“大嫂,尔在此哭死也没用,莫若同我回至家中,写起数十张投词,与尔投了地方,来到县里去告。”婆娘叩头道:“全靠叔叔做主。”遂同了金亦走回家中。
众无赖忙来寻着足像道:“何兄!快些把银子出来,先买嘱了金亦,叫他不要声张,方可做事,若投词一发,就难收拾了!”足像忙叫母亲回来,倾箱倒笼,倒出千余两银子,尽付毛面去使作。毛面教众人且住在足像家中,不要成群跟着,不好说话。安顿了众人,独自一个走回家中,藏过了一半银子,只携着一半,走至饶有门前,立了一会,听得里面寂无人声,毛面暗忖道:“难道金亦带婆娘去投人了?”转至屋后,听得里面有人说话,毛面且不惊动他,轻轻挨近一个小小疏窗边,立着听时,里面窸窸窣窣的响。忽听得婆娘气喘喘的道:“金郎!奴今顺从了尔,尔须为我丈夫伸冤!”金亦道:“亲亲,尔不要慌,我肯扶尔,不怕不扯下何足像半片身家来,与我尔两个做下半世的快活哩!”毛面听得把身子都酥麻了,蹲将下去直不起腰来,直待他两个事毕,方才爬到前门来敲门。
婆娘听得,慌忙穿了裤子,出来问道:“是那个?”毛面道:“是来送下半世快活与尔的!”婆娘听得满面通红起来,不敢开门。毛面乱敲着门道:“大嫂!尔不要慌,我肯来扶尔,尔怎只管闭着玉门不肯容我放进东西来?”婆娘听得句句刺着,越发不敢开门,忙进房来与金亦商议道:“奴道尔不好,尔偏偏要!而今被人听见,怎么样好?”金亦笑道:“无妨,那叫门的声音是毛面,尔去开门,我躲在尔床上,他见尔独自一个,他敢怎的!”婆娘只得出来,拨开鸟吊儿,放毛面进来,走至厅上,深深向婆娘作下一个揖道:“小弟已代大嫂扯下何足像半片身家来,嫂嫂与他私和了罢,经官告府有金亦难,况无金子与官府,官府怎肯从顺了你,为尔丈夫伸冤?不如做个人情,两得其便。”就于腰间解下雪花也似五百两银子,铺满一地,毛面指着银子道:“这岂不足为大嫂做下半世的快活么?但求大嫂写个认错字儿与我,我就把这银子交付尔老人家收起。”婆娘从不见许多银子,不觉眼花缭乱,心头打颤起来,说道:“奴不会写字,如何是好?”毛面道:“大嫂不要气急,金亦与我是最好兄弟,尔只叫他出来写便了。”金亦闻言,涎着面,笑嘻嘻走出来道:“我两人的事已被贤弟识破,望乞包容。”毛面道:“我也不管尔,只是好情要和,人命也要和,凡事只以和为贵。”金亦道:“说得有理,我就代饶家大嫂写起字来。”写毕,交于婆娘捺了个手印,付与毛面收了,就来同婆娘搬起银子。毛面辞了他两个回来,与足像道:“事便有十分可和,只是银子少得多哩!”足像忙问道:“还要几多呢?”毛面取出一张长单,某人要十两,某人要百两,取算盘一算,总要一千多两。足像无可奈何,又去办了一千多两,与毛面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