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别有事稽身,不得闲来,老爷一时要人,却叫小的那里来寻相公。”赵白道:“我初到此间,一人不识,那有别事。况老爷曾许我有婚姻之约,此终身大事也,正要求媒作合,焉肯自误而反有不求之理。你但放心。”原来司空学士与赵白讲小姐的婚姻时,这个书童正在旁边伺候,是亲耳朵听见的,今见赵白说还要求媒来议亲,便信以为真,道:“赵相公既是这等说,自然是要来的了,请便可也。”赵白见书童肯放,忙带了仆妇,转缓缓的照旧路走出园来。一路暗想道:“司空学士误认求婚;我昨日满口应承者,只思一脱身便改换头面,你东我西,不复相见,无处予言之责,何必又烦口角。不料《访美》之诗,又出其乃郎多情之笔墨。笔墨之多情,则一片之深心自在风影中求实际,矧彼之所求,又正我之所愿售,倘同声相应,一旦成全,则鼓钟琴瑟,总是一家,异日何以相见?则此时之君子,又不得不早为异日淑女之地。”一路算定了主意,回到庵中,忙取了一幅笺纸,题了一首七言绝句于上,用封筒封好了交与庵僧道:“我去后,司空学士老爷家倘有人来寻我,可将此付之。”一面又称了三钱香资,谢了庵僧,遂叫老家人收拾了行李,竟飘然而去。正是:
    试问游鱼何所求,忽然摆尾忽摇头。
    漫夸香饵安排巧,谁识吞钩是下钩。
赵如子匆匆而去,且按下不题。却说司空学士,自见了赵白,以为风流儒雅,可焕门楣,故苦苦留饮以醉其心,再三留宿以致其情。到了饮完送入书房时,自已大醉,故不曾分付得书童,叫他留下赵相公,故次日起身就问道:“赵相公何在?”书童回说去了。因惊问道:“你怎么不留下?”书童道:“小的留他,他说要去央媒来求婚,故小的放了他去。原说老爷起身时他就来的。”司空听见他提起婚姻,也信以为真,以为必来。不期等到午后,竟不见一痕踪影。等得不耐烦,因叫一个家人领了书童到观音庵来寻问。庵僧回说道:“赵相公早回庵,即收拾行李回去了,止留下一封字儿在此。”因取出付于家人道:“可以此回复老爷罢。”家人与书童无可奈何,只得拿了这封字儿去回复老爷。只因这回,有分教;费尽猜疑,参不透个中哑谜;百般揣度,看不破暗里机关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
     赵如子恐错过两题勾引句
     司空约要分明一访列眉村
    行游欲觅娇娃聘,睢鸠空叫声无应。蓦地暗惊讶,桃源路未赊。
    幽兰空谷里,彩凤深藏已。寻识苦无门,教人欲断魂。
    右调《菩萨蛮》
话说司空家人与书童同到观音庵来寻赵白,不期赵白去了,止留下一封字儿与庵僧。家人与书童无可奈何,只得拿了字儿回复。老司空学士见说赵相公去了,满面生嗔,暗想道:“婚姻美事也,从与不从,只消实说,谁来强你,为何竟自去了。莫非痴心妄想也与小儿一般,或者别有隐情。且看他留下的书上如何说。”因将封筒拆开,抽出书来要看。那里是书,却是一幅笺纸,上题着一首七言绝句。司空学士忙展开一看,只见上写的是:
    怜才既许结朱陈,应为坚持淑女身。
    两榜若标郎姓字,洞房花烛自生春。
司空学土看完诗,方回嗔作喜,道:“原来不是辞婚,竟有志功名,恐怕匆匆草草,不成模样,故飘然而去。此志士之所为,殊可敬也。但可惜彼此许可,不曾说个明白。”既又将诗看了两遍,因又想道:“若据他‘应为坚持淑女身’这句诗看来,不独许可。且有劝勉之意在其中,断非妄言无意者。只得留此诗以为证而待之。且他《莺求友》诗上写着‘列眉村’,但下知列眉村却在那一乡,须等大儿回家,与他说知,叫他去访。他还有些细心,肯东西寻问。”想罢,只得丢开。
原来司空学士这个大儿子叫做司空约,表字默爱。生得骨秀神清,仪容丰俊,望之凛凛然攸人生敬,亲之又温温然使人生爱。且聪慧过人,在十四岁上,就文章出众,案首进了丽水县学。到了十八九时,举止风流,宛然一个玉人。人见了,都道是卫玠复生;诗文高妙,落笔疑带风云,人看了,尽惊为青莲再世。具此才美,故眼空四海,看人不上。常常对人说道;“不逢欧阳修之主司,必不登第,不遇西子之佳人,必不仪婚。”以此,父亲替他议婚,皆一概辞了。因恐在家父亲又以此事相迫,故托名游学,东西游赏。因慕西子之名,此时正游到西子湖上。谁知西湖之比西子,是赞西湖山水之美有如西子,不是说西子湖就是说西子。司空约东游西游,只见西湖,并不见有西子,情兴早减了一半。再看见香车内缓飘轻薄,尽是绮罗;画舫中淡抹浓妆,无非脂粉,求一春山之黛,秋水之眸,了不可得。赏玩到此,愈觉情兴索然。欲要回去,又恐怕后有绝色,一时错过,因而又捱了许久。忽一日游到吟泉亭,只见亭壁之上,有人题了七言绝句道:
    谁定西湖西子名,盖怜水性与山情。
    若真要识吏光面,还向蓬莱细品评。
司空约看完,暗暗吃了一惊道:“此诗恰象是为我而作,不知何人?”因看诗尾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