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病,故来谎我。”木易婆曰:“你父母央我去的,如何谎你?你不信时,三两日就要过门,难道也是谎的?相公可自宽心养病,待三两日好做新郎也。”雨林似信不信,只得答应。心是日父母亦来言:“万家又成亲了,已看定四月初八,浴佛吉日合卺。我儿可扎挣精神,那日好迎新人。”雨林见父母说,方半信半疑,病渐渐好了。至四月初七日,父母又言:“我儿新愈,恐怕过劳。明日也不必你亲迎,只在家伺候可也。”雨林也允了。至次日孔雀屏开,大会亲邻吃酒,鼓乐喧天。至将晚之时,见一顶轿子,大吹大打,娶新人来也。拜了天地祖先,送入洞房,直至亲朋散去。雨林至房中,吃合卺交杯,挑去盖头,用目一视,全不像万宵娘的模样。眉觉浓些,色觉红些,眼觉大些,只是足下一双金莲一般亦觉丰艳动人。心甚疑之,不好动问。吃交盏毕,越看越不像了。乃不觉微吟曰:
  花正新时烛正新,如何今夜似非真。
  自疑新女非才女,却是何人唤美人。

  吟毕,女子正色而言曰:“我虽丑陋,乃是郎君父母,六礼聘来,今夜如何不喜,反自沉吟,是何道理?”雨林曰:“我因数日有采薪之忧,将你家姓字忘了,故自沉吟以思,非有他故也。”女曰:“我自姓程氏,难道你家做亲日久。还记不得?”雨林知是父母因他病久,故将程作万,以解我忧。乃转笑曰:“是了、是了,我何懵懂至此乎!”遂与就寝,成夫妇之事。次日亦不言语,只是病复加重,颜色憔悴,形容枯槁,日甚一日。父母心惶,乃往街与他盘命。见一人挂招牌,上写王非仙谈命处。三钱银一命。乃入馆中。茶罢,王非仙曰:“居士欲算何命?”居先曰:“乃小儿的命,属猴相,今年一十五岁,十一月十七日未时生。”

  非仙盘了一回,写了八字,再三椎看,乃是:
  丙申、 二十二、 癸未。
  庚子、 三十二、 甲辰。
  辛酉、 四十二、 乙己。
  乙未、 五十二、 丙午。
  六十二、 丁未。

  良久,非仙曰:“此命取食神格,身下坐禄,年上透出正官。时上偏财有印,是有功名之命。但金寒水冷,骨肉无情。却喜丙与辛合,为人性格温厚,心术端正,交人有情。时上有财不聚,妻宫犯羊刃,为人克妻,且有意外之妻。子宫冠带,三子必奇。初年运行平平,至甲辰、乙巳,丙午运中大发,当有异路功名。今年己卯日,犯岁君,且卯酉一冲,子平云;‘日犯岁君,灾殃必重。’再逢战之乡,必主刑于本命过此则利,须往西北恩星之地避之,方保无虞,此是真言。”

  钱居先听罢,取银还了命钱,王非仙送出而归。居先至家中,对妻袁氏说道:“王非仙将儿子的命,俱都算着,言今年犯岁君,须出外方好。”夫妻遂对雨林说知,欲他出外。雨林曰:“术士之言,未足深信。‘父母在,不远游’。岂有父母在堂,朝越水而暮楚山,是何道理?”父母亦不深强他,与他调养病症。自娶妻之后,病亦渐渐的好了些,且按下不提。

  却说万宵娘自考钱生之后,心里思想钱生才貌双全,真可相配,但不知天从人愿否耶?终日放心不下。自父母允亲之后,心中大悦。忽闻被石佛寺和尚不知送的何书,遂大骂木易婆悔亲,心中闷闷,几番踟蹰,乃问母曰:“前日那秃光光送的何书?我父看了,就退了婚。难道是钱家退婚的书?可于儿说知才好。”母曰:“你父因爱惜你,不肯言出,你倒反问。可是你与木易婆三月初七日做的故事,不知何故写在上面,那老王八也不对我念念,就把婚退了。”宵娘知事有露,瞒之愈彰。乃正色而言曰:“此事原来是实,我因钱郎有貌,未知他才,故令木易婆引来,当面一考,以完终身大事。所考诗对见存,不惟有貌,而且有才,何尝一官涉于非礼?待一饭之后,即便出去,这是母亲知道的。”母曰:“你父也不怪你这一件,只是他又娶程氏为妻,岂有你于他作妾之理,故此退了。”宵娘一听此言,忽然变色,半晌不言。徐曰:“果有此事,果是实言?”母曰:“四月初八日娶去,大吹大打,街上人都晓的。还有在他家吃过喜酒的,岂是假的?”宵娘闻之,不觉泪下数行。顿小足曰:“钱郎、钱郎,何薄幸一至此也!当日虎丘一遇,何等留情,今日又娶别人。俗言,痴心女子负心汉,信不虚矣。但不知是何缘故,娶得如此太忙,令人心疑。母可瞒我父亲,暗叫木易婆来,我吩咐令他访问。”母爱女儿,真个瞒丈夫,令喜儿叫木易婆进来,到小姐房中说话。木易婆闻叫,遂随到房中,一见小姐曰:“小姐、小姐,你连累我了。三月初七日之事,是你教我引他进来。你要做个学道考他,与我何干?昨日被你父亲,将我千老贱人、万老贱人,骂我臭死,还要把我送官。你道如今的官,明镜高悬,至公无私,如当日包老爷的有几个?若一纸送到里边,将我的老命断送了也罢,只恐扯出钱生,拖着箕来斗便动。还牵连出小姐来,出衙入府,饱了那个色中饿鬼的眼睛。我老身所以千忍万忍,一字儿也不敢回答,他方才了休。若我当日讲起来,如今也不知七颠八倒,弄成个怎么的模样了。还看你在绣房中